“可惜了,這麼大個院子,就這麼便宜盤了出去。”
王生笑著張羅著勞工們替他收整行李,一旁幾個書生模樣的人頗為惋惜地摸著下巴在談論。
王生聽得這話,搖搖頭,又走至幾人身邊。
他依舊是一身布衣打扮,但此時麵色紅潤,腰板挺得老直,早已不是從前那病怏怏的模樣。
他背上背著一個包袱,裏頭大抵是些重要的東西,而他手上,捧著個葡萄紫釉牡丹式花紋的花盆,盆內裝了滿滿的濕潤泥土,土中心是一株小小的花苗。
花苗剛冒頭,長出的嫩葉還是淡淡的黃綠色,上麵墜著點點露珠,晶瑩透亮,襯得那花苗如初生的嬰孩一般小巧可人。
王生走近了些,對那幾人道:“非也非也。我祖上本就不是安平鎮人,不過是祖父輩遷來安平鎮定居了三代。如今我辭別還鄉,倒也是回祖籍地了。”
“但王兄你這麼大個院子……你也不心疼麼?”
一位書生又朝那間正在搬家的院子裏望了望,王生將這院子出手得很急,他家那位趙娘子也不知去了何處,如今人走茶涼,怎麼也覺得有些唏噓。
王生聽得他們提起趙粉,有那麼一瞬的愣神,但他馬上又回過神來,閉眼輕笑著搖搖頭。
“沒什麼可惋惜的,這裏……早該過去了。”
他說著,便又走到車馬前仔細看著工人們把物件裝箱,那幾個書生卻聽不大懂他的意思,不過也不重要,他們閑談了幾句,終是向王生告別。
不遠處,雲染染等人靜靜看著這一切。
雲染染的目光落在那盆花苗之上,她輕歎一口氣,沒想到到頭來,居然是這樣的結局。
陸輕璃走到雲染染身邊拍了拍她的肩。
她並不是這麼多愁善感的人,也不太會表達自己的情緒,可那日眼看著姚黃趙粉因為王生癡纏糾葛成那般,她心裏也一直沉沉的。
“想來,這也是姚黃願意看到的結局吧。”
她看向那株花苗。
不錯,那宛若初生的花苗,正是姚黃。
那日趙粉在花海之中自爆元神抵禦血玉的侵蝕,拚死護住了王生的心脈救回了他一命,可王生體內妖毒依舊未除,且因為趙粉的妖力灌入,他再一次瀕死。
姚黃失去了妹妹,再也不願失去自己的摯愛,她終於還是散去了自己的一身修為,將王生體內的妖毒一並全部散去。
而她自己,失去了修為的妖,等同於被打回原形,隻留下一株虛弱的花苗,再也記不得前塵往事。
或許千百年後她又能再修成人形,可那時王生亦不知輪回投胎多少次。
他們倆的情分,也算是就此完結,兩不相欠了。
王生被陸輕璃他們救下,清醒之後隻看著那株花苗愣神,他成日裏看著那株花苗不吃不睡,就這麼兩三日過去了,終於是拿出一個花盆,好生將姚黃的花苗栽了進去。
他說他想好好養護著姚黃,待她回鄉。
雲染染他們不知道姚黃是否也這麼想,但他們也沒法再去插手姚黃與王生的因果。
趙粉已然魂飛魄散,在這個世間不再留下一絲痕跡,王生若想親自養護姚黃,也算是對過往的最後一點念想吧。
便隨他去吧。
雲染染又歎了一口氣,王生已朝著他們走來。
他到底是個讀書人,本來就知書達禮的,對著陸廬舟幾位救命恩人,更是鄭重。
他前來向幾位辭行,抱著花盆深深一拜。
“還未好生謝過幾位仙師,如今卻又要辭別了,若今後有緣再見,在下一定好生招待諸位。”
陸廬舟作為幾人中最老練最主心骨的那位,站了出來,承了他的禮。
“此去山高水遠,請珍重。”
陸廬舟輕輕瞥了一眼那花苗,花苗在微風中輕輕顫動,仿佛也在回應什麼。
“幾位也請珍重。”
王生又是一拜,陸廬舟伸手將他扶了起來。
他看了看幾人,心知他們是下山入世的仙道之人,此前他們借住在花房,如今花房已被他盤了出去,便有些擔心他們的衣食住行。
於是王生多嘴問了一句:“不知諸位接下來的打算是?”
陸廬舟回頭看向身邊的陸輕璃,也並不打算瞞他。
陸輕璃輕聲道:“我們追查一事到了此處,那事確與雙花有關,隻可惜現在線索斷了,暫且也沒有下一步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