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染染的眼眸透亮、烏黑，在月色映照之下閃爍著點點光芒，一如那天邊無際的星河，仿佛要將他的神識和心統統吸入。
陸安望著雲染染愣了好久好久的神。
如果他不是魔道的人，如果他不必背負這些恩怨，如果她不是仙尊，他……會堅持殺她嗎？
他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也沒人讓他想過這個問題。
他出生便是魔道的少主，入了落雲門後便是魔道的臥底，他愛慕陸輕璃是因為陸輕璃給予了他關切，怨憎陸廬舟與雲染染卻隻是因為他們是仙道的代表。
舅舅和魔道一直給他灌輸的概念便是仙魔不兩立，魔道被仙道壓了幾百幾千年，他們也想要光明正大地生活在雲淵洲之上，他們也不想被區別對待，不想被扣上邪惡、汙穢、醃臢的帽子。
然而有仙道在一天，魔道就不可能翻身。
雲淵洲與歸墟的交界之處，氣候極端、寸草不生，有時很長一段時間連陽光都照不到那裏，魔道的百姓們苟活在那兒，那是魔道眾人的棲身之地。
誰能不羨慕高高在上兩袖清風的仙道呢，就連府邸和宗門都能建在那麼亮堂的地方，甚至每一口吸入的空氣都是新鮮的、幹淨的……有了這些對比，陸安不得不更相信舅舅的話。
“你是魔道的少主，是魔道的希望。
隻要大計一成，魔道的千萬子民便能同仙道的人一般無二，到時再也沒有人能瞧不起魔道，魔道終有一日也能做這天下的主人。”
所以哪怕一直以來孤立無援，他也小心地臥底在落雲門，為了能更好地接觸到仙道的要務，他忍氣吞聲娶了雲冉。
在他原先的計劃裏，終有一日，他是要殺了她的。
可如果他和她都不是……
陸安忽然覺得頭很疼，渾身的血液有些沸騰，氣血在經絡裏亂竄，那種感覺像是吸收血玉時帶來的不適一樣。
但也隻是一瞬，不適感來得突然，瞬間又消失了。
“我不知道。”
他擰著眉移開與雲染染對上的目光，神色恢複了冷淡和疏離感，但那話輕輕柔柔的，還是帶著些溫度。
雲染染聽得這話，嘴角漸漸溢出燦爛的笑容。她收回手，坐直了身子，再抬頭時，夜空中的星河仿佛更璀璨了些。
“你不知道，那就說明你並不一定會殺我，也說明你並不是一定就想要殺我的。”
她有些欣喜，語氣中都帶了些雀躍的感覺。
陸安沒有出聲，摁著眉心從指縫中看雲染染，她依舊盯著那滿天星河，眼神中盡是向往和希望。
“陸安，你是魔道的人，我是仙道的人，可沒有人天生就想當個魔，也沒有人在出生之前就有的選，對麼？”
“是魔是仙其實我看來也沒什麼區別，大家都在這雲淵洲上平等地享受著雨露甘霖，享受著陽光、月色……大同，大同這個詞你聽過沒有？意思就是沒有差異、沒有戰爭，大家都快快樂樂地生活在這個世界上。你能理解嗎？”
“所以，我覺得你也不必太過憂鬱。你看你現在和我們在一塊兒，打打怪，遊山玩水兜兜風，除了偶爾有些危險，但有小師叔在，安啦，是不是也挺開心的？既然如此，過好眼下的生活就是了，何必去想以後你會不會殺我，會不會救我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