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照棠從三師弟手裏接過剛沏好的茶,微微側頭去聽旁人議論近日裏梁城的小道消息,有幾分屬實確實有待商榷但是至少不會讓人兩眼一抹黑,正是晚飯時間,客棧裏人倒是不少,收集消息最是合適了。
“城南的張家最近又在懸賞了,那位小公子平日裏就是一副病殃殃的樣子,看著就活不長,遭了這無妄之災,怕是又要折壽咯。”
“誰說不是呢,張家夫人眼睛都要哭瞎了,見天兒的叫著我兒還喚不來張小公子的魂兒,不知道是叫什麼髒東西給勾了去,這麼多高僧道士都救不回來。”
“嘖嘖嘖,叫我看啊,也是可憐,張老爺才走多久,門口的白燈籠還沒摘又出了這糟心事,你們說說,不會是張家幹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遭了報應吧?”
“這還真說不準,我跟你們說,聽說張老爺就是因為沾了不該招惹的東西,實在沒法子了才舉家搬來梁城的,這不還是沒能逃過一劫……”
茶湯漸涼,蘇照棠指尖摩挲失溫瓷杯若有所思,師父隻說了梁城有異,旁的半點沒透露,揮散指尖星辰之力就抱著盤芙蓉糕一徑去了五師叔的丹房,那副樣子像是生怕別人來搶他的糕點,險些將蘇照棠氣笑了,那碟糕點還是她上次做完委托路過山下點心鋪子時順手帶回來的,一塊都沒進她口,還沒捂熱乎就全被師父打包帶走了。
蘇岐小心打量著大師姐神色,見她臉上慍色全無才舒了口氣,他上次下山遇到了一隻疫鬼,雖是僥幸撐到了援兵卻也元氣大損,回到宗門的時候神智都有些不清醒了,但蘇照棠難看的臉色倒是牢牢的記在心裏了,這次本不該來,但以他的性子實在難以靜下心來待在宗門養傷,傷才好了一半就軟磨硬泡要跟蘇照棠下山,頂著蘇照棠讓人發怵的平靜眼神硬著頭皮賴到梁城。
此刻他笑的討好,拿出一個油紙包攤開,是被師父打包走的芙蓉糕,蘇岐跟著下山時特意去買的,試圖用它來平息蘇照棠的怒火,隻是蘇照棠並不買賬。
她瞥了一眼蘇岐和那包糕點,拿了客棧的牌子上樓,聲音輕淡:“收拾一下,早些休息,這幾天有的忙,過了這段時間,糕點就用來慰問你自己疲累的心靈吧,我不需要。”
蘇岐苦哈哈的收起東西也跟著上樓了,他當然知道大師姐的意思,早點休息就是晚上有活,八成是要去那戶張家去踩個點,看看實情如何。
月上枝頭,匿蹤符在手,蘇照棠帶著蘇岐行在南街,越靠近張府眉頭皺的越緊,自入城以來隱約的違和感越來越明顯——太幹淨了,全無半點魂靈氣息,這樣沒有法陣或靈物鎮守的城鎮,就算再安寧都應該有幾個心有執念的魂靈遊蕩,梁城一隻都沒有,蘇照棠心中隱隱有些不安,她強自壓下紛亂思緒掠上張府高牆。
府裏果然還掛有素縞,燈火皆熄,無一絲人聲,獨留那兩隻白燈籠在夜風裏打著旋滴溜溜的轉,黑色流蘇被風掀起,微弱燭光暈入夜色平添幾分森然和悲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