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的大朝會,是文帝最煎熬的時刻,今年尤甚。
文武百官密密匝匝從殿內排坐到殿外,這個吵吵那個嚷嚷。猶如一殿的老鴰攪得文帝腦仁子疼。
舉國各州郡因為大旱,收成相較往年低的可不是一星半點。文帝隻是讓他們商議今年的賦稅如何征收,各地大大小小的官員便嗷嗷哭窮希望減免賦稅、開倉放糧。
望著跪坐在殿內的官員,臉紅脖子粗的爭吵,文帝的腦仁更疼了。
他胳膊杵著案幾,不由得伸手捏了下眉心,無意中發現太子子端做著同樣的動作。不同的是,文帝再怎麼心情煩躁腦仁疼,但臉上卻依舊溫煦和睦,不像太子一張臉黑成鍋底灰。恨不得一個個抓起來,打他五十板子泄憤。嗯,還是太年輕啊!
文帝很不厚道地心裏舒坦了,所謂獨煩擾不如眾煩憂,他有些後悔來上朝了,他應該裝個病陪皇後下下棋,禦花園搗鼓搗鼓花草的,朝中之事交給太子好了。反正這天下早晚是太子的。讓他早日曆練也未嚐不可。
太子除了有些急躁外,出了名的殺伐果斷、嚴厲公正、執法嚴明。若是有那沒腦子的犯上,文有袁善見武有養子霍不疑嘛。
這兩個冤家對頭雖然素日裏相互嫌憎,千鈞時刻便成了太子的左膀右臂,文官懟的他懷疑人生,武官揍的他哭父喊母。因此,文帝表示很滿意,很放心,唯一讓他不怎麼好意思的是,子晟都把忤逆的臣子揍的滿地亂跑了。太子還得湊上去踹上兩腳。
文帝眼光眼光複雜地隻在袁善見身上停留片刻便堪堪轉頭。無他,若不是自己從中作梗,袁善見和程少商的婚事沒準就成了。
文帝對於這位新晉朝臣還是有些愧疚和心虛的。因此,有時袁善見與養子政見向左之時,即便養子是對的,文帝也會不痛不癢訓斥他幾句。
看著養子高昂的頭顱、梗著的脖頸,文帝更氣,搶了人家的未婚妻還不允許人家有些小脾氣了?
豎子啊豎子,連一點愧疚之心都沒有!於是,文帝徑直給袁善見連升三級。畢竟,憑袁善見的才幹早晚會封侯拜相的。文帝向來是位公平無私的人。吃虧的一方他總會想法子以另一種方式找補回來的。
太子身旁跽坐的是養子霍不疑。隻見他手按著腰間寶劍的劍柄,麵無表情地目視著文武官員。那架勢,隻要太子一個招呼,霍不疑立馬飛身上前把人給哢嚓了。
上朝佩戴兵器,是文帝給予霍不疑獨一無二的權利。
嗯,很好,霍不疑成親後,小朝會那是想來就來,不想來連個人影都見不到。不是在陪新婦去郊遊就是陪新婦去城外莊園搗鼓什麼暖棚蔬菜。
好吧,看在那些綠瑩瑩的蔬菜最先送到宮裏的份上,文帝就不計較了。但是,他不計較不代表太子不計較。
太子愈發看程少商不順眼了。本來郭村救火一事後,太子子端難得把程少商勉強劃到還算賢惠的皇家新婦中。霍程二人成親後,對她的看法又打回原形。
太子不止一次在文帝跟前念叨:像程少商這種天底下第一等不溫順、不賢惠、不體貼的女子,真不知道子晟為何會心裏眼裏隻有她!
文帝笑問他:“讓你母後給你尋一個天底下最溫順、最賢惠、最體貼的女娘,你娶不娶
太子鄭重想了想,想起了那個被都城盛讚“最溫良恭儉讓”的洛濟通,遂搖頭:“還是算了吧!子晟願意自討苦吃,兒臣可不願!您最大的願望不就是盼著子晟成親生子嗎?如今他已成親,生子還遠嗎?”
太子並不希望父皇和母後大人把注意力轉移到自己身上。想想父皇為了撮合霍程二人,幹的那些事兒-------雖然其中也有他的功勞,但他決計不會承認的!
嗯------怎麼不遠。子晟都成親兩年了,為何他家新婦的肚子還沒見動靜?也忒不中用了些!
自從養子霍(淩)不疑遇到程少商後,文帝覺得這顆老父親的心從未放下過。
好在養子還算給力,不論程家小女娘因何原因先是跟樓垚訂親還是跟驚才豔豔的袁善見訂親。到最後還不是養子關鍵時候橫插一腳,成功奪回心頭寶。
可見,隻要鋤頭輪的好,再堅固的牆角也不禁撬。
幾經波折,總算看到養子成親。文帝虎摸虎摸胸口,一顆心終於落在實處。心道幸虧這樣一根筋的兒子隻有一個,要是再多一個-------虎目一掃,又看到自己嫡親的兒子-----太子子端。
他跽坐在案牘旁,聽著眾臣子的言論,濃眉緊鎖,平日裏不拘言笑的臉上,陰雲密布。
唉喲-------文帝落下的心重又提了起來。
娘的,誰說隻有一個!親生的這個,也是個不省心的!無論他和皇後如何威逼利誘,就是不肯娶妻立妃。
若幹年前,有人讒言子晟不近女色是因為好龍陽。後來當然是虛驚一場。
他亦曾心驚膽戰地猜測:其實子端才是喜好龍陽的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