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梨被人掐著脖子,撞到牆上頓時眼冒金星。一時還未反應過來便已驚呼出口,待看清麵前人粗狂的身影時才意識到,這不是那昏睡了五六日的山匪,這是醒了?醒了便要殺自己?
不得不說山匪就是山匪,半死不活的模樣,力氣都般大!她被掐的有些上不來氣,正思索著該如何脫身,一聲怒喝聲由遠及近。
“你這是做什麼?!”
隻見蘇墨生怒氣衝衝而來,竟是直接用身子將那尚虛弱的土匪一下撞開。惡狠狠瞪著人,而後很是緊張的為棠梨順氣,關切道:“你沒事吧?!可有受傷!”
棠梨見人著急忙擺擺手,隻是脖頸處有幾道明顯的指印。
“你們是誰?”
被推開的土匪疑惑發問,臉上的刀疤更顯得人尤為凶惡可怖。
向來好脾性的蘇墨生此時卻滿臉煩躁,隻一心對棠梨關切,眸子都未分那人半眼,語氣冰冷甚至有些暴躁:“我們是誰?自是你的救命恩人!也不看看身處何處,哼!”
經他提醒那人如夢蘇醒,環顧四周才略略反應過來,這是被人救下了。眼前一對男女怕真是自個的救命恩人。
棠梨摸著自個仍舊隱隱作痛的脖子出來打圓場,原本好性子的蘇墨生則是看那人怎的也不順眼般。南離略有些尷尬,施施然行禮謝過便要離去。棠梨忙伸手阻攔,本來不欲再搭理這人的蘇墨生卻更為不悅的開口。
“我們才救了你,你就又急著作死,那也好走的離我們這遠些,可別恩將仇報啊!”
說罷麵上帶了不少怒色,竟飲茶去了。餘下二人大眼瞪小眼的就這麼愣著。
南離一時也不知該走該留,麵前的女子猛咳幾聲,擺擺手朝著衝他招手的男子而去。棠梨接過熱茶順著胸口的濁氣,壓了又壓才把喉嚨的血腥壓了下去,在蘇墨生滿是擔憂的神色中衝他笑笑示意無礙。又撇過頭看著仍躇在門口的彪形大漢,歎口氣道:“這位大哥,即便您要走也先將衣裳穿好,外頭冷著呢,我費勁將您撿回來,您這一身傷即是要尋死,這次走遠些莫讓人在撿到了。”
男子一怔,低頭一瞧,果然隻著白色中衣。下意識便在房中掃視找尋自個的衣物,終尋到不遠處地上丟著一坨黑玄色衣物,許是染血過多,乍看一眼竟還真的沒認出。警覺的神經這才稍微有些放鬆,他便是被人喊打喊殺的北雁山大當家—南離,因被族中兄弟同官兵聯手暗害,落得此下場。重傷逃竄,又被村民撿到才有幸撿回一條命。他思索一番將思緒理順,很快就接受了被他們二人相救的事實,也不再凶神惡煞的模樣,衝二人作揖賠禮道歉:“我遭親近之人暗害,一路被人追殺方才清醒,腦中尚不清明,姑娘對不住了。“說罷又衝棠梨很是歉意的彎腰行禮。
棠梨忙忙拱手,她雖救了這人,但人家好歹是長者,受這一禮有些心虛連忙回禮。心中還想著,看這土匪除了模樣長的凶神惡煞也算謙遜有禮,不過或許是因身上有傷之故暫且折服,待傷養好,再將二人殺人滅口也不是不可能的,這般想著棠梨隻覺身後冷汗直冒,更有些後悔不該一時心軟將這麻煩撿回來。
蘇墨生的臉色稍微緩和,卻仍因方才男子險些傷了棠梨一事,心中不免介懷。一向溫和有禮的他,此刻說起話來也很是嗆人:“你遭親近之人陷害便不分青紅皂白殺救你之人。平日定也是作惡多端,難怪有人要殺你。”他嗤之以鼻,不曾抬眸,端正飲茶。
南離平白被罵,雖不冤枉他,但心中卻疑惑。不就方才迷糊中掐了那女子一下,為何這般大的怨氣呢!護?他眼眸流轉,正在腦中琢磨眼前年輕人的關係,最終加以確定。一樣的骨瘦如柴,模樣雖都生的不錯不過都病懨懨的,定是兄妹。護妹心切,難怪難怪!自個自山寨後崖滾落,墜落槐樹上,斷枝後掉落雪堆,好在積雪深厚並未將他摔死,隻是身上幾處刀傷雖不足以致命卻因失血過多昏迷過去。
再醒來時便發覺身居陌生處,房內簡陋殘破,卻很是溫暖,身上的刀傷也已被包紮完好,清理潔淨。至於二人為何對他如此頗為不滿,除了方才的冒犯之舉他隱約也知曉了。這是掉進弄漕巷了,先前他帶人在弄漕巷大肆燒掠,這二人能將他撿回救治已實屬不易。
他在多年前便已沒有隨意殺人的惡舉,不過他對手下之人疏於管束。那日也是回到山寨後才知,本授意隻燒房屋,卻也殺了不少無辜鄉民,他大怒罰了老二禁足一月。本以為最恨自個的應是老二,隻是他怎麼想也沒想到,背叛他的卻是老三,老二卻為救自個而死。他緊握雙拳,恨意湧現。
“二位不必怕,我這便離去,自不會同旁人透露,放心定不會給你們添麻煩,多謝!“他拱手作揖,撿起衣衫便要離去,身上各處隱隱作痛,視線也有些飄忽。
蘇墨生那勸阻的話還未出口隻聽”砰——“的一聲,那人直直栽倒,二人相視忙起身向前攙扶。果然那人全身滾燙,又開始發熱。他搖搖頭,到底不是心狠之人,見人迷糊著尚有些意識便道:“罷了罷了,明日年三十,大過年的即便是你這種窮凶極惡之人,我也不能將你趕出去。你再養幾日吧,年後你能走路了便趕緊走,你現在這幅三步就暈的樣子怕是連廟門都出不去,倒在外頭又給我們惹麻煩。不過先說好,這幾日你老實些,也別想著殺我們,你...你那劍我可藏的甚好,各自相安無事,你離去時我自會奉還。“
南離意識不清手腳無力,卻仍知點頭。棠梨對他使眼色,隻覺他太過緊張。而後三人的確相安無事,南離昏睡半日,被蘇墨生強灌藥物後,黃昏時刻便已清醒。醒後倒是冷靜多了,自知二人對他不喜也沒怎的搭話,獨自打坐調息。隻是入夜時陪他入睡的,除了小白多了一人。蘇墨生勸罷棠梨早些休息後,同她暗自胡扯的借口是:這魔頭醒了,若二人皆沉沉昏睡,半夜若他獸性大發,嗜血成性將二人一齊掐死在睡夢中多駭人啊
棠梨將信將疑,駭人與否不知,隻是她頗為無語,困意席卷便徑直離去。
房內燭火昏暗,南離也有了困意,見人仍在喝茶自覺靠裏給人騰出位置沉沉睡去。也不知睡了多久,身上刀口隱隱作痛,月光揮染窗楣約莫二更天。轉身才發覺身旁空空如也,屏風後隱隱昏暗的燭光。那一身白衣披發的人倒不喝茶了,執著本書都快貼到燭燈之上。麵都湊到書上,也不知是在做什麼。他頓了頓,依舊那般躺著,聲音有些沙啞盡量緩和,卻仍是嚇了那人身子一顫。“你不睡覺在做什麼?”又一頓:“你不敢睡?怕我殺了你們?”
蘇墨生雖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驚的著實不輕,卻不曾惱怒,將書合上,抬手揉了揉發酸的眼眸。這幾日連白日裏都越發看不清了,眼前總是灰蒙蒙一片虛影。他探手摸索著茶杯,飲了杯冰涼的茶水。又攏了攏身上的外袍,灶火熄滅此時有些寒意,雙腿寒涼隱隱作痛,夜深霜重困意上頭。防人之心不可無,他並不理會那人,抬手撐著腦袋正欲打個瞌睡。
又聽譏諷一笑:“哼,嗬!原來你們不是兄妹啊?她同你住在一處,你二人這也並不像夫妻,她是你心上人?”
蘇墨生剛亥上的眸子又睜開了:“你若不困,便起來同我飲茶。”
南離又是一聲冷笑,他對冷茶可沒有什麼興趣若是換成酒倒也可以,不過他並不想就這般放過這機警的年輕人,饒有興致又開口:“你不必這般警惕,放心。”蘇墨生豎耳傾聽,並未動容。“你二人倒很是般配,我無意殺你們,再者說了,即便我不殺你們,你們也是病怏怏,一副活不長的樣子。你不如早些睡覺,攢些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