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的西坪城,鑼鼓陣陣,十裏紅妝。
衛廖在婚禮上下了大手筆,接親的隊伍浩浩蕩蕩排了幾裏,著實氣派。
當年建醉生夢死的時候,衛廖還在不遠處建了個園亭,專供品茶賞花用,他最是注重儀式,挑不到其它接娶的好地方,便把芊雨鎖在了那裏。
樓宇內,芊雨坐在鏡子前,身後的丫鬟正小心翼翼地為她梳發插簪。
她的腳筋被挑了,稍稍一動,就傳來鑽心的刺痛。
這幾日,她想過許多逃出去的法子,但她身子虛弱,行動不便,那些計劃都不可行,最後,她決定按兵不動,老老實實嫁進衛府,走一步看一步。
芊雨微微出神,編發的丫頭有些拘謹,不小心揪疼了她的頭發,惹得她眉頭輕輕一動,回過神來,抬眼望向麵前的銅鏡。
身後的丫頭似是嚇著了,怯生生地收了手後退一步。
“小姐,奴婢不是有意的。”她緊緊咬著下唇,臉色都有些發白了。
衛府裏的下人有不少仗勢欺人、趾高氣揚的,像她這樣膽子小的也有,卻是不多。
芊雨看了看她,她年紀不大,約莫十三四歲的樣子。
“你叫什麼名字?”
那丫頭聽見芊雨說話,捏著手指,頭低得更低了:“回小姐,奴,奴婢叫華雪。”
見她十分害怕,芊雨放緩了聲音:“你在這裏多久了?”
華雪把自己的指頭都捏紅了,才擠出幾個字來:“回小姐,奴婢自小就被賣進了衛府。”
她的手緊緊握著自己的胳膊,芊雨覺得奇怪,讓她靠近些,她猶豫了好一會兒,才戰戰巍巍的挪著步子走過來。
芊雨伸手捋起她的袖口。
未想,映入眼簾的是一道道結了血痂的疤痕,那白皙細嫩的皮膚上,新傷舊傷反複疊加,留下觸目驚心的印記。
華雪嚇得快要哭出來了。
芊雨不忍再看,放下她的袖子,語氣又舒緩了些:“你別怕,我不會對你做什麼的。”
芊雨知道,像華雪這樣性子柔弱的小姑娘,在烏煙瘴氣的府中定是受盡了欺負。她之前伺候的是綿兒,綿兒逃走,最先遭罪的就是身邊的丫鬟,她一定挨了不少打。
如果芊雨也逃走了,她的下場可想而知。
華雪緊繃著身子,眸中閃著淚光,確定眼前的人不會打罵她,才極為卑怯地抬了抬眼。
芊雨重新坐好,從鏡子裏看她,說道:“時辰不早了,盡快為我完妝吧。”
華雪眨了眨眼睛,隻能從鏡子裏看到芊雨的麵容,她靜靜坐在那裏,如一朵雪蓮,纖塵不染,華雪有些愣怔地看了她一會兒,那顆怦怦直跳的心竟漸漸平穩了下去。
兩個時辰後,衛府的人已抬了轎子來,芊雨撩開窗子往下看,底下人群熙熙攘攘,黑壓壓一片,中間那輛紅色的轎子精奢無比,轎身雕繡著各樣的花紋,綢緞製成的轎簾邊上鑲嵌著顏色各異的寶石,格外搶眼。
華雪為她披上霞帔,上麵繡著的金絲鳳凰在陽光下閃著金光,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就要從衣服裏飛出來。
她忍不住感歎:“小姐,你真好看。”
芊雨對著鏡子照了照,竟有些認不出自己。
華雪雖然膽子小,手倒是巧,恰到好處的挽發襯得芊雨的小臉更是精致,朱砂描眉,點點紅唇,淡顏濃抹也相宜。
芊雨從未穿過如此華麗貴重的衣裳,人人都說女子出嫁的日子很重要,但她將要嫁的人是衛廖,心中不起半分波瀾。
華雪轉身去收拾一會兒要帶著的東西,芊雨這才打開最下麵的抽屜,在一堆金銀珠寶下麵翻出那把早就藏好的匕首。
如果有機會,那她便殺了衛廖,既然沒有別的退路,不如就來個魚死網破。
花園離西坪城有段路,路上有五六個人抬著轎子,前前後後還有不少人擁簇著,吹喇叭撒彩花。
天空方才還是晴空萬裏,這會兒不知怎地已變了色,移雲遮日,太陽被擋的隻剩下邊廓,往外散溢著朦朧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