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佑四年,江南道。
盛夏午間,天氣卻並不燥熱,雨來的正急。
驟雨澆開了蓮花的花苞,粉紅一片,荷葉上立著晶瑩剔透的露珠,荷葉下數不清的魚兒遊來遊去。
“狗屁下雨天魚兒好釣,雨大成這個樣子,哪還有魚兒有閑心吃餌。”戴著草帽的少年坐在池塘邊的木橋上嘟囔著。
細看這少年,也不過十之五六,發尾用紅繩高高紮起,幾束碎發隨意搭攏在耳旁,麵容尚顯稚嫩,卻有了幾分英氣,不知長大後又要勾去哪些俊俏姑娘的心。
不過少年到底是少年,現在顧不起半點兒女情長,眼裏隻有那兩池荷花和荷花下時而躍起水麵的魚。
少年盯著池塘緊皺著眉,然後一躍而下,像極了躍起捕蟲的大青蛙,池塘隨即激起好幾尺的水花,魚兒更是嚇到四處逃竄。池塘的水並不深,但也快要觸及少年脖頸,可少年在水中並不慌亂,雙手在水下摸來摸去,忽然少年一激靈,雙手動作瞬間暫停,好像摸到了什麼東西,然後急急忙忙向岸邊走去。好不容易到了岸邊,少年又急忙把手中所握之物捂在草帽裏,然後嘿嘿地笑了起來,臉上滿是得意的神色,原來草帽裏竟是好大一條鯉魚!
“哈哈哈,小魚兒,不要怪小爺我下手不地道,要不是抓到你這條大魚,小爺和妹妹今天又要餓肚子了。”少年叉著腰,渾身濕透,有湖水也有雨水。
“哎呦呦,小娘子你莫愁,小爺我是好兒郎,能下地,能上房,能把那媳婦來思量。”少年正哼著小曲拎著草帽前去池塘邊的亭子躲雨。可還沒等少年走到亭子跟前,一老頭就從亭子的座椅坐起,嘴裏還罵罵咧咧道:“哪個臭小子在鬼叫,沒看到老人家我正睡覺嗎,懂不懂尊老愛幼啊。”
少年聽了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但下一刻就大聲喊道:“老人家,我是為了你好啊,天這麼冷你還躺在這睡覺,回來染了風寒最起碼少活五年呢,你不得謝謝我啊。”隨即厚著臉皮大步走進亭子。
老頭沒有立刻回話,而是憋著一肚子氣仔細地打量這位剛走進亭子的少年,然後突然笑道:“好家夥,你這臭小子不僅臉皮跟我年少時有的一拚,相貌也能和我當時平分秋色。”
老頭一句話讓這位俊俏的少年郎聽得嘴角抽搐,隻見老頭一隻手摳著鼻孔,另一隻手摸著他黢黑的腳趾,搓下來一堆泥垢,衣衫襤褸,渾身上下找不到一塊完整的布料,街上的乞丐跟眼前人相比都算得上是錦衣玉帶。
少年笑道:“老頭,不說相貌如何,你這臉皮可比我厚多了。”
老頭聽了後也不生氣,不但嘿嘿笑著,雙眼還時不時看向少年手中的草帽,“吆,你這小子來還專門帶條鯉魚來,算你講究,老人家我肚子正好有點打鼓。”
少年撇著嘴冷笑道:“小爺我大雨天裏坐了一上午,費了渾身勁才抓到一條大魚,老人家你這動動嘴皮子就想釣條大魚,未免太輕鬆了吧。”
少年嘴上是這樣說著,心裏對這老頭還是有些同情。
德佑二年冬,玄武王朝送往大宣王朝用來和親的儷珠公主在路上被刺殺,死在了大宣王朝的邊關上。本就摩擦不斷的兩大王朝關係進一步惡化,宣慶帝劉徹自恃國力強盛,一道玉軸聖旨下達十道十三州,兩大王朝就此開戰,自此不但大批大批的好兒郎送往邊關後一去不複返,百姓也人人勒緊腰帶,數萬噸的糧草不斷送往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