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日升起,這小朱山正是生靈複蘇之際,山巒之間雲霧之氣彌漫繚繞。
就正如《萬卷樓記》中所寫的一樣,“煙嵐雲岫,洲渚林薄,更相映發,朝莫萬態”
連綿的山脈巍峨,猶如墨黑色的波濤,一層層湧向遠方。
從朱山頂峰這個位置,重巒疊嶂中能隱約瞧見山腹中有一座青色道觀與這山林作伴。
道觀無名,不知在這山上建了多少年。
觀內卻有一古樸主殿,有一位少年靜靜跪坐在殿前,頷首低眉,一動不動猶如亙古不變的石像。
觀內萬籟俱寂,就好像空無一物,連隻鳥獸的鳴叫也未曾有過,直到少年發聲才打破這份靜謐寧靜。
“師尊,可醒了?”少年清冷的聲音響起。
少年這時才抬起頭來,看向殿上的高台。
原來高台上有一獨座,巍然而立,似有身影倚靠,外有朦朧輕紗覆之,如薄霧雲繞,隔絕了這上下之分。
原來這殿裏不止一人。
清冷的聲音在殿內回響,緩緩消散沒有了蹤影,可台上之人沒有回複少年,少年未得回答,也沒有再繼續發問,又沉沉低下頭,又好像變回了一塊石頭。
畫池淵也不知道這是第幾次了,他已經在這裏坐了好幾個時辰了,腿腳早已漲的酸痛。師尊幾日前用傳音石喚他今日來見她,所以今日畫池淵便早早的來到殿前等候。
可是師尊還在沉睡。
畫池淵已經習慣了,他從十歲開始,師尊便大多時候都在沉睡,師尊偶爾能一時清醒,也不過是在這浮玉台上描以丹青,而且也從來不讓他看。
道觀雖不大,但麻雀雖小五髒俱全,存糧留了不少,去山下小村換了些雞鴨養,畫池淵十歲之後自給自足,也不至於被不管不顧的師尊餓死。
又過了些時候,太陽高掛已是正午,殿外的暖陽也漸漸侵入這冰冷的清池觀。金碧色的陽光斜斜的透過這鏤空細花的窗,零零碎碎落在這浮玉台上,就好像有些玄妙的文字。
畫池淵身上也灑上了金碧的光,這才看清少年的模樣,眉如遠山,膚如白玉,柔和的白色仿佛把月色搗碎暈染而成的顏色,白中透著淡淡的金黃色。
“師尊這時總該醒了吧.....”少年有些不滿的想道,動手揉了揉發麻的腿,活絡一下阻塞的血液。
畫池淵正準備再次詢問一下,浮玉台上的輕紗卻被掀起了,柔荑從薄霧中慵懶的伸出,其次可見的便就是那玉冠銀簪,陽光明媚散落在青絲上,也一絲不亂。
可另一旁的輕紗卻煞風景的遮住了容顏,雖還未見真容,但旁人看見,也定能斷言這是個絕世美人,那一姿一態盡顯芳華。
畫池淵見師尊醒來,總算是歎了口氣,但也沒閑著,連忙起身上前:
“師尊,您這次睡了很久,比往常多了許多。”
薄紗後女子還是沒有回答,似乎還沒睡醒,少年未見回答,倒也沒有再發問。
畫池淵默默掀起輕紗掛起,竟握起那令人流連忘返的柔荑,將那溫軟身軀慢慢扶起,動作輕緩就像對待戀人一樣溫柔。
高台上失去了遮擋,陽光傾瀉而下,照清了女子的臉。
那是張絕美的臉,眉如遠山黛,膚如凝脂,女子雙目朦朧,好像還沒有睡醒,可也能看出清冷之美。
這人就是他相伴十二年的師尊。
畫嬈。
眼前的容貌,畫池淵十幾年來不知道看了多少次,盡管如此,但也百看不厭。
女子緩緩睜開眼來,秋水般的眸子看著眼前熟悉的少年。如果讓畫池淵來形容的話,那是絕美的容顏,眉目清冷,像是一整季的雪水都融在了她的眼睛裏。
女子朱唇輕啟,動人心弦的聲音響起:
“現在是什麼日子了?”
“劫曆一千二百載,三月初二,劫起日。諸世大劫發生之時便是今日。按道盟道例,今日應沐洗,祭祀上蒼之恩。”
畫池淵不緊不慢的回答,一邊拿起台上的木梳,執手為她梳發。
“是嗎?原來已經一千年了......”
女子如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