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話的是兩名男子,一個聲音粗獷,一個聲音柔柔弱弱。
“屍體就扔這裏吧,我都快累死了。”聲音柔弱的男子粗喘著氣說。
另一名男子嗯了一聲,抬起車把手,屍體從車上滾落,砰砰幾聲摔在地上。
“陳遷,你說那癡呆女每日被皇帝鞭打數百下竟還能出口辱罵,是真傻還是假傻啊?”嗓音柔弱的男子小喘氣著問。
聲音粗獷的男子回他,“我覺得是真傻,誰會蠢到一個人單槍匹馬闖皇宮還揚言要殺皇帝,不過皇帝沒有當場格殺她,而是把她關押在死牢裏,日日鞭打,打完後還讓周太醫醫治,你說皇帝會不會有那方麵的癖好?”
“哪方麵?”
“就是青樓裏會有的那種趣味,你懂的~”
“不會吧,皇帝可是往死裏打的,我前日去打掃那間牢房,那女子被打得皮開肉綻,深可見骨,結了疤的地方又添新傷。聽說她是皇後的妹妹,以遊玩的名義把皇後騙出宮,至今下落不明。
我還聽說皇後其實已經死了,你還記得前些日子皇帝封鎖全京城,出動三萬鐵騎衛全城搜捕賊人救皇後嗎?其中包括亂葬崗。”
“三萬鐵騎衛!這皇帝得多愛皇後,竟出動軍隊來找人。”
“愛?嗬嗬,你想多了,自古帝王薄情,哪有那麼多情情愛愛,皇帝不過是為了麵子而已,皇後失蹤,人還沒找到,皇帝豈不成了天下的笑話嗎?
也許一開始有感情,但在皇宮這個大染缸裏,值個什麼?你別忘了皇帝可是一點兒都沒手軟地滅了將軍府全族人。”
“嘶,時老將軍一家也是可憐,世代為國征戰,最後卻落了個滿門抄斬的結局。”
“唉,古來帝王多疑慮,功高蓋主就是罪。”
“你們兩個在那聊什麼呢?我在外麵等了半天都沒見人影。”
一道探究聲傳來,兩人都嚇一跳。
聲音柔弱的男子訕笑道:“王哥,我們...我們在聊死牢裏的那個女囚犯。”
“女囚犯?她啊,昨夜死了。”
“死了?”兩人震驚。
一個死不斷氣,吊著一口氣也要罵人。
一個死命醫治,各種療傷聖藥齊上,就不讓她斷氣。
這人還能死了?
“對,死了,昨夜陛下不知跟她說了什麼,她就突然斷了氣,今日葬於帝陵。”
“葬帝陵?莫非皇帝把她收入後宮了?”粗獷男子嘿嘿笑道。
“非也,一開始陛下隻命人將她體麵的葬了,但王公公在收拾屍首時發現她到死還緊拽著一個小馬形狀的平安符,就將其呈給陛下,陛下看後才改的主意,讓她葬於帝陵,行了,少聊點皇家的事,安安分分做事,別哪天掉了腦袋都不知道犯了什麼事。”
“是是是,王哥教訓的是。”
後麵三人又說了什麼,時早棗已沒有心思去聽。
她的月兒死了...
月兒死了...
死了…
時早棗麻木喃喃,一種飄浮不定的空寂感湧了上來。
即使髒腑已無,她也能感受到來自靈魂深處的窒息,意識快速潰散,靈魂冰焰越縮越小,隨時都有可能消失。
要死了嗎?
小鬼差終於願意收她了嗎?
“姐姐。”
時早棗猛然睜眼,發現自己身處於一片汪洋中,海水浸沒全身,輕柔地托著她的身子,使她得以懸浮在水中。
海麵如同一麵明鏡,時早棗好奇地伸過手去,鏡麵蕩起一層漣漪,波紋流轉,似在傾訴,似在呼喚。
“姐姐,我們以後就住這裏嘛?”
“姐姐,我考了一百分,老師給我貼了小紅花,姐姐你看。”
“姐姐,這是我春遊時給你編的花環,姐姐你快帶上看看,肯定很漂亮。”
“姐姐,我不想住宿,我想跟姐姐住在一起。”
“姐姐,我進少年班了。”
“姐姐,這是我剛烤好的餅幹,你快嚐嚐味道如何。”
“姐姐,張叔說你要結婚了,姐姐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姐姐!別走!”
“神明,如果你真的存在,請保佑我姐姐能度過此劫,拜托!”
時早棗像闖進時空隧道的迷途人,不停地朝著遠處有光的方向奔跑。
一幀幀畫麵從自己眼前閃過,熟悉又陌生。
淚水從她眼角滑落,滴落到地上,濺起層層漣漪。
亂葬崗。
時早棗體內靈魂已經縮小成小火苗,火苗頂端的光圈在快速旋轉,紅光刺目。
倏然,光圈破碎,小火苗以一種不可阻擋之勢迅速壯大,變成拳頭大,變成二拳大,變成四拳大,火焰向四周伸展,最後逐漸成為嬰兒形態。
嬰兒抱膝蜷縮,圓潤的大眼睛漸漸睜開,茫然地看著四周,黑壓壓一片,她有些害怕又重新閉上眼。
很快,嬰兒進入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