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三日，昏黃時有雨。
書房裏桌案正對著南窗，南窗外正對的是兩束芭蕉，這會兒才新綠，點點雨聲，嫋嫋翩姿。
“大小姐，江嬤嬤來了。”
周靜窈正在描摹的手一頓，隨即眼都不抬的回道：“叫人都進來。”
“是。”
這是陸舟第一次見到那麼華麗的屋子，肯定是姨夫常念叨的黃金屋吧。站在仙童姐姐身後的是兩位姐姐，聽江嬤嬤說了，愛穿黃色的是曲水姐姐，愛穿藍色的是流觴。
“老奴見過小姐。”說話間江嬤嬤已經將陸舟按跪在地上，這孩子打小沒養好，身子骨細弱得不行，又是一陣心疼。“小姐前些日回府時救得小娃娃好些了，老奴領著來拜謝小姐。”
周靜窈不理會江嬤嬤的小心思，依舊靜靜地練著字。
陸舟偷偷抬眼看她，她今日穿的是一抹極淡極淡的杏黃色裙子，配這白色兔毛襖褂，帶的是黃玉頭麵，這一切都是他從未見過的，真是好看的緊。
曲水知道小姐練字時不愛回話，不好叫這位夫人的陪嫁嬤嬤等著，輕聲叫江嬤嬤去耳房坐下喝點熱茶吃點小點心歇歇腳。至於那個小孩，是走是留她管不著。
書房很靜，陸舟看著江嬤嬤隨著一個大姐姐走了，卻沒敢跟著去，江嬤嬤來之前說了，要想留在周府，就得求小姐開恩。陸舟很慌張，他記得他之前也是那麼求娘親的，求娘親不要丟下他一個人，可是沒用。他在野林裏走了三天，太餓太冷了，周府好大，如果留在這就能有東西吃了。
風起，雨聲逐漸變大，偶爾傳來兩三聲鳥叫，陸舟不知道自己跪了多久，隻知道帶江嬤嬤出去的姐姐已經來換了三次水了。書房很溫暖，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橘子香摻著一股和姨夫書房一樣的味道，姨夫說這是墨水味，是他這種野種連摸都不配的書香味。想起姨夫，陸舟的身子不禁瑟縮一下。
如果能留在周府就好了，他能吃飽，還不用被姨夫打了。
“磕——”紫金狼毫輕放在筆架上發出輕響。陸舟抬頭看去，小姐正望著他。
“江嬤嬤說，你想就在周府。”周靜窈回想著陸舟的眼睛，和那個人很像很像，像到她有點恍惚是不是那個人也來到了這裏。可小孩的臉上滿是膽怯與陌生，周靜窈知道——在這個世界，她與那人的相遇大概也如秋林找落葉渺茫了。
“是……是的。”陸舟很膽小，或許是從小被家人虐待，一點風吹草動他的身體都忍不住瑟縮顫抖，此刻亦然。
周靜窈打量著這個和自己弟弟一般大小孩，初見時如瀕死的幼犬，現在換了身衣裳，倒是有些可愛了。眼瞼微斂，輕聲說道，“留在丹楓院，跟著江嬤嬤吧。”
“謝謝，謝謝小姐！”小孩驚喜的抬頭，兩顆眼睛亮的像琉璃珠一樣，看上去可愛的緊。
流觴看著小孩笑得那麼開心，也掩唇一笑，說：“小姐，那奴婢帶陸舟兒去找江嬤嬤了。”
“嗯。”周靜窈點頭。目光轉移到宣紙上，一行一行的梵文，密密麻麻得叫人眼花繚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