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北都的天陰沉至極,灰蒙蒙的雲壓低著天際,冷風狂吹,將北飛的鵝毛大雪如同刀子一樣擊打在詔獄灰怖的匾額上,隻撞的粉身碎骨,殘成齏粉撒落而下,似乎就連雪花也不能完整的從詔獄出來。
詔獄的深處,是飛鳥不過的禁地,一間孤零零的牢房緩緩出現在狹小的空場上。
相比於外麵的牢房,這裏幹淨的簡直可怕,四角見方的所在裏石床,石桌,石凳一應俱全,額外還有書籍成堆,筆墨紙硯,火爐燈盞之物,猶如富家公子的書房一般,但紮眼的牢籠,除了一方鐵欄柵窗戶不可見光的黑牆卻時時刻刻的告訴別人這裏是牢房。
“又來生人了!”
連辰站在高高的鐵窗下,看著落在手中轉瞬即逝的雪花喃喃道。
六年的孤獨囚禁讓他的聲音逐漸變得沙啞,已有些生澀,甚至有些吃力,想必用不了多久就會徹底忘記如何說話。
一身的破衣爛衫和路邊的乞丐簡直如出一轍,蓬頭垢麵舉目無神的樣貌讓人看不出年齡,更看不出這個人曾是大魏最年輕的王侯。
冷風從鐵窗外呼嘯而入,打火盆中的炭火不住搖曳,連辰卻好像感受不到寒冷似的癡癡地傻笑,宛若一個傻子。
漫飛的雪色中,一個著了一襲酒紅色大襖,外襯著黑色狐裘大氅的無須男人領著一隊禁衛拱衛著一頂赤紅八人大轎踏雪而來。每個人臉上都倍顯凝重,甲胄碰撞的聲響,夾著踏雪之聲讓這陰沉的天更多了幾分死氣。
這等消息早已傳到了司掌詔獄的校事府校事都尉牟子常耳中,特意點起了所有主事人等在外候著,隻因來得這位是宮中的掌印大監恩冰。
“下官,校事都尉牟子常,率校事府各司主部恭迎掌印大監!”
牟子常做的極力謙恭,作為司掌大魏最大的監察機構的主事,在恩冰來之前卻沒有得到絲毫的消息,這種反常不免讓牟子常心生畏懼。畢竟校事府監察百官,宿怨已久,大魏數代校事府校事都尉都被皇帝拿來平負臣下怨氣就地格殺,每一次都與這情形出奇的相似,而且這次還帶來禁衛。
恩冰冷冷的看著牟子常並立刻開口,而是先掃視了一遍牟子常身後的官員,才不緊不慢的說:“牟都尉,那人還在嗎?”
“那人!”牟子常眸子瞬間一縮,微微側頭,一個眼神遞出,身後的司官們瞬間明了,立刻紛紛離去。
“那人下官知道在哪!不知大監可有憑證!”
牟子常語氣不再恭敬,多了幾分警惕,更是多了幾分涼意,緩慢抬起的眼中更多了幾分搏殺的凶狠。
恩冰沒有在意,從懷中取出半隻龍紋玉佩遞了過去,牟子常也取出半隻對了上去,恰是湊成一體。
“驗過了!可以去見了嗎?”
“可以!但是!”牟子常鬆了幾分戒備,但還是向恩冰身後看了一眼。
恩冰會意,隻點了兩個小宦官跟著,餘下留在外麵,跟著牟子常便進了詔獄。
當詔獄沉重的鐵門打開,一股混雜著腥臭的溫潮熱氣瞬間噴湧而出,由外觀內隻能望見無盡的黑暗,聽見一陣陣鎖鏈的摩挲聲。
詔獄內的門很多,每一層門內關押的人都是不同層級的,越往裏牢房越少,人也就越高級,到了第九層關押的就已經是曾經的皇親國戚了。
到了第十層裏麵就無人關押了,然而裏麵卻還有一扇門。
“那位就在門後!下官再問大監一次,大監手持信物來此見那位是何人的意思!陛下,太後,還是他人?”牟子常試探性的問道
恩冰並沒有回答,而是不緊不慢的從袖口裏攥出一隻缺損了一角的小巧赤金如意,平托在手,淡淡道:“此乃先帝赤金龍紋如意,與你手中可以打開裏麵牢房的如意是一對!”
牟子常看著恩冰手上的如意,心中頓時一顫,目光不斷在如意上不斷遊走,恨不得將每一寸都摳進眼裏。上麵的紋路確實與自己所持有的那把紫銅龍紋如意鑰匙一模一樣,隻不過自己那把如意鑰匙是完整的而這個是缺了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