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到劉邦的那年，我年僅16歲。
我知道我生得極美，就像我溫柔的娘親。
小時候阿爹請瞎子給我算命，瞎子算後大驚，說我將來能嫁貴人，尊貴無殊。
阿爹大喜，“但·····”瞎子欲言又止，阿娘緊張追問。
瞎子卻搖了搖頭，說了句：“天機不可泄露。”就不肯再發一語，亦不收一分錢，拖著“賽半仙”的棋幡轉身離去。
阿爹阿娘追了出去，瞎子卻已經不見了。
我覺得這個瞎子神神道道，完全不可信。我們這樣的窮家破瓦，怎麼可能會被貴人瞧得起呢？
生得好看又如何，娘家無勢，嫁給貴人，最多隻能做個妾而已。如果是那樣，我寧可不嫁。
那天我又和阿爹吵架了。每次我們吵完架，阿爹總是不理我，默默地做他的竹籃。湊夠60個，便挑到定陶城的集市上賣掉換錢。
阿爹整理了挑擔，數夠數了，便要到集市去。娘趕著給他烙了幾張餅。
我不放心，要偷偷跟著阿爹去。
阿爹挑著擔子，顫巍巍走在前麵。
沒出村子，就遇到了韓禎，他非要跟著我，這個跟我一樣是獨苗的男孩，我走到哪跟到哪，好像影子一般，可惜阿爹不待見他。
到了集市，阿爹隨便找了塊黃泥地，就把擔子撂下，掏出旱煙抽起來。
我與韓禎溜去逛，哪裏人多往哪裏湊。
茶肆擠滿了人在聽說書，說書先生口沫橫飛，在講時下最熱的戰事，講到赤帝之子劉邦如何斬白蛇起義，如何大戰楚霸王項羽雲雲。
我拉著韓幀從人群中擠出來，男人家打打殺殺的事，我一點興趣都沒有。
然而，一位大腹便便的男人帶著隨從攔住了我，色眯眯地上下恣肆打量我：“小娘子這般花容月貌，不像是本地人，不知是哪家的女子啊？”
我冷著臉，不想理睬他，麵前這樣的事自從我14歲以後就不斷上演，太熟悉了。
韓幀擋在我的前麵，輕聲對我說，“懿兒，我們快走。”
韓幀拉著我飛快地跑了。
我們往阿爹處一路飛奔。就在我們夾雜在人流中跑過半條街的時候，我突然看到路邊，有個人正瞧著我。
那個人穿得一身破損的鎧甲，腰係著一把寶劍，胡子拉碴也掩蓋不住的英氣，他正用深不見底的目光注視著我。
不知道為什麼，我心裏突然一跳。
突然，韓幀收住了腳步，心不在焉的我猝不及防，撞到了他的後背，韓幀的臉頓時像著了火一樣紅。
原來是阿爹攔在我倆前麵，定定地看著韓幀拉著我的手，我趕緊用力甩開韓幀的手，跑到阿爹身邊。
阿爹看了韓幀一眼，拉著我往回走，他的擔子裏有新買的紅頭繩，茉莉花頭油，花籃已經賣掉了。
回到村裏，韓幀就消失了。
我幫阿爹把空擔子放好，關門的時候，我又看到了街邊的那個人，那穿著破損鎧甲的人，他站在我家門口，定定地瞧著我，張開發白的嘴唇，緩緩地吐出兩個字：“救我。”
然後，他慢慢地倒在了我家大門的木檻上，殷紅的血從他身下流出。
我方寸大亂，回頭叫著：“阿爹！”
《賦戚夫人楚舞歌》 唐·李昂
定陶城中是妾家，妾年二八顏如花。
閨中歌舞未終曲，天下死人如亂麻。
漢王此地因征戰，未出簾櫳人已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