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日落的餘暉透過公寓的落地窗,使原本陰暗的空間滲出了點暖意,於遲便是這時醒的。
人去樓空的落寞感在他睜眼看著黑暗的那一片空間時一刹那籠罩了他全身,還沒來得及收拾的行李和畫板被七零八落地癱在地上。
睡了一覺隻覺得渾身被拆卸了一般的疼痛,眼袋下也是一片青灰。
累,前所未有的累。
他望著電視機旁的某一處出神,不知道過了多久,最後認命般從行李箱翻出了個黑色鴨舌帽,扣在頭上後拿起手機和鑰匙就出了門。
在禾城,每條大街小巷他幾乎都轉過無數次,以至於時隔三年回到這裏那種劇烈的宿命感席卷全身,這裏依舊沒什麼太大變化。
他照著手機上的地址,找到那家超市,說是超市實際上就是個雜七雜八什麼都賣的小型便利店,這兩年剛開,最近老板要旅遊,缺人手,他剛回來又缺錢,打算隨便找個活幹,慢慢摸索一陣子。
超市老板是個中年男人,他躺在長椅上,穿著老式襯衫,還帶著個金鏈子片,手裏一邊抽著煙,他注意到來人,抬頭掃了於遲一眼。
“等你老半天了,你自己熟悉一下物品擺放啊,有什麼問題再說。”
於遲壓低了點帽簷,不輕不重地“嗯”了一聲。
過了一會兒,一陣手機鈴聲響起。
“喂老婆,哎哎哎我馬上就回去了。”說著匆匆忙忙從長椅上起來,走出門口一大段才想起來什麼,又返回店裏。
“於遲是吧?我明天就出發了,你之後關門啥可要注意點。”也沒等於遲搭話他就又沒影了。
於遲看著他走的方向,有些無語地朝空氣說了句“哦”然後開始搗鼓這個“收銀台”,還好,旁邊有個泛黃的價目表,幾乎所有的商品價格都標在上麵。
超市門被推開,於遲正在瀏覽價目表,聽見動靜隻抬頭掃了眼門口的方向,沒仔細看來人。
一聲柔和的女聲響起,“阿姨說飯做好了,我們得快一點。”
於遲聞言,看著價目表挑了挑眉。
“知道了,我買點東西。”
他翻動價目表的手頓住,大腦瞬間宕機,僵硬地望向那個正走向貨物架的身影。他旁邊的女孩一頭秀發,正抬頭一臉笑意同他講話,看著十分乖巧,光是側顏就足夠驚人。
在那個身影轉過來的一瞬間,他猛地低下頭,拉低帽簷,所幸能將大半個臉遮住。
男人遞向收銀台兩包紅塔山,那道女聲再次響起,“以後少抽,阿姨知道了又該說你。”
那人沒回,注視著一直低頭沒動靜的於遲,有點沒耐心,皺眉問:“多少錢?”
如夢初醒,他快速瞄了眼價目表:“一百二,你掃。”然後指了指旁邊的收款碼。
男人點開手機的手頓住,眼皮驟然抬起,死死盯著眼前從結賬到現在都沒抬過頭的男人,女孩見他沒動靜,細聲道,
“寅驚,怎麼了?”
看於遲絲毫沒有要抬臉的意思,他繼續付款的動作,神色出奇地平靜。
“沒什麼。”然後拿起煙就走。
不知不覺已經將近淩晨,於遲已經把超市的門鎖好,此時走在回家必經的巷子,一個人影都看不見,隻有街邊的路燈發著微弱的光。
他摘下了帽子,順了順頭發,想起今晚的場景,沒來由地一陣煩躁,從口袋掏出煙盒,將一根夾在齒間,沒點,就是想叼著什麼東西。
剛要點上,衣服領子被人從後拽住,拉到巷子裏的某一條陰暗的小道。
“我靠。”他整個人幾乎是倒在何寅驚身上,這一係列動作行雲流水,於遲根本來不及反應,回過神後,憤意直衝腦門,他迅速掙脫,一拳又快又狠地朝身後的人砸去。
那一拳落在了右臉頰,衝擊力太強,何寅驚往後退了半步。於遲借著微光看清了眼前的人,眼睛眯了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