鬥爺是我見過的最為勤快的老人了,每天不是在地裏除草,就是在除草的路上。
如果你在路上看到一位扛著鋤頭或者鐵鍁,頭戴草帽,身穿白色布衫、黑色褲子,褲腿挽起,露出腳踝,十分幹練的老人,叫他一聲“鬥爺”,他保準答應。
鬥爺年輕時當過鋼鐵廠工人,背過“少吃點兒,多幹點兒,馬列主義多學點兒”的《老三篇》,真的把幹活作為人生的信條,在他看來,一懶生一萬病。
這不,和我一樣曬著太陽的兩隻“小懶貓”就被抓到菜園子了。
我緊隨小主人,出了胡同向東走,家邊邊兒那塊地中央,就是菜園子。
忘記是什麼節令了,隻記得院子裏的菜長的不高,和手掌豎起來差不多,隻有幾片綠葉,稀稀落落幾棵,還沒有完全將土地覆蓋。
兩個小姑娘並不經常下地,隻有在收玉米收麥子的時候才趕過來幹活,一年隻有十幾天的忙頭。一些基本的野草倒是認識,仔細些也能幹好的。
可惜這兩人心不在此,拔了一會兒草就沒興趣了,直接坐到了地上,遇見不認識的“草”,也不仔細瞧瞧,直接鏟除了。
我就這麼眼睜睜看著她們連除兩株小茴香,著急地轉圈圈。
美美的腦回路更是新奇:“姐,你看咱家小狗高興的,難道它也知道我們在拔草?看它那傻樣兒,真好玩兒。”
那一瞬間我都失語了,牆倒不扶就服你,你個分不清草和小茴香的老六!你才傻,你們倆都傻!倆人湊不出一個心眼子。
好在這倆人沒什麼拔草的執著勁兒,象征性拔兩株就換目標了。於是,她們很快將目光對準荊芥。
我還記得女主人最喜歡荊芥蒜末拌黃瓜,可小主人姐弟三人因為沒吃過,都是越過荊芥直接吃黃瓜。
但是,真香定律會治好每一個嘴硬的人。自從他們見識過荊芥的魅力,直呼上癮。蒜泥與荊芥,兩種辛辣的碰撞,配合香油、醬油、肉味粉,再來一口饃饃,好吃嘞很。
嘴饞的美美更是慫恿著姐姐去摘荊芥,遭到拒絕後索性自己上手,每次隻掐一點葉子,吃了這頓想那頓,一天跑出去3趟,才這才罷手。
女主人看到快被揪禿荊芥,發出尖銳爆鳴聲:“誰幹的?都快把我的荊芥掐死了!好吃也不能一直吃呀。”
話雖如此,女主人可舍不得責怪孩子,畢竟,荊芥哪有孩子重要啊?她無可奈何地笑笑,囑咐了一句“細水長流,吃穿不愁”,還特地告訴孩子們,“我沒有出嫁時,你姥姥家的春聯就是這麼寫的,幹啥事都是這樣,得留點兒東西,不能霍霍。”
幾個小孩兒沒說啥,默默地記在了心上。
想到“細水長流,吃穿不愁”的叮囑,兩個小主人隻是摘了一小把荊芥就停手了,等到日頭高照,水壺一空,無處可躲的時候,就一溜煙跑回家了。
我就跟在她們身後,慢慢悠悠地走著,頭頂是火熱的太陽,迎麵是徐徐的微風,路上不時有人騎車過去,這個人來一句“晌午了”,那個人應一句“下晌啦,吃飯嘞!”
後麵,是鬥爺扛著鋤頭,抽著旱煙,笑嗬嗬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