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閻王好見,小鬼難纏(1 / 2)

三日後,北鎮撫司衙門。 一身赤色飛魚服的林碌,拖著臃腫的身軀,早早地過來點卯。 他坐在高堂上,斜著眼看向底下一眾總旗、小旗。 篤篤篤,蘿卜粗細的手指敲打桌麵,一言不發。 故意晾了這幫人半炷香左右,顯擺夠了百戶的威嚴,這才開始點卯。 “許獻!” “王二鬆!” “周平……” 相比起南鎮撫司每日整理案牘,監視朝中官員的大小動向。 北鎮撫司的差事兒,就要複雜且危險得多。 巡視州府,清剿邪魔,圍捕餘孽,調查詭怪…… 大多都是被外放出去,把腦袋拴在褲腰帶上。 隻有少部分人才能留駐天京,策應配合黑龍台。 孰好孰壞,自然不用多說。 等到諸多同僚各自散去,穿著深藍鬥牛服的許獻許總旗湊到林碌麵前。 堆出討好的笑容,諂媚道: “百戶大人,今日左右無事,不如去懷仁坊的三味樓吃酒?小的特地備了一桌酒席,還請大人賞臉!” 北鎮撫司向來是輪流抽簽派遣差事兒。 得空的總旗、小旗,不需要待在衙門。 要麼帶著手下緹騎巡視三十六座坊,要麼找個地方消磨時日。 若無大事發生,其實清閑得很。 這位心寬體胖的林百戶好像沒睡醒,掛著兩個黑眼圈,打著哈欠問道: “韓家那個不識好歹的泥腿子,結果了沒?” 許獻遲疑了一下,不確定道: “應該死透了。我請了漕幫的羅烈出手,那小子堪堪外煉的層次,挨了一記十成功力的鐵砂掌,沒道理還能活命。” 林碌微微頷首,滿意道: “那就好。韓宗成的百戶位子,藍大管家那邊催了幾次,本來是你好我好的一件美事。 沒想到韓小末那小子硬是不肯放手,三番兩次駁了我的麵子,逼我下這狠手! 穩妥起見,你等下再去他家瞧一眼,看有沒有辦喪事,若真死了,我也好跟上麵稟告,領份撫恤。” 許獻文心頭一寒,暗罵林扒皮真是雁過拔毛,連這筆緹騎因公殉職的撫恤都要貪。 發死人財,也不怕那韓小末死後化作厲鬼過來索命。 “明白,小的等下就去太安坊打聽消息。對了,百戶大人,我聽聞今年外放的名冊正在擬定…… 您也知道,我家裏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幾歲小兒,實在不想離京。” 許獻彎著腰,小心翼翼說道。 “關於外放之事,幾位千戶大人和陸指揮使還在商議當中。再說了,隻要你願意使銀子,就不怕會被調離。” 林碌搓了搓手指,意思顯而易見。 想辦事,得加錢! “小的……之前已經給百戶大人孝敬了三百兩銀子。” 許獻麵露難色。 他區區一個總旗,能攢下多少身家? 即便這些年撈足了油水,如今也快被貪得無厭的林碌榨幹了。 “狗一樣的東西,仗著有孟千戶罩著,吃拿卡要肆無忌憚!” 許獻眼底閃過一絲怒色,轉而變為擔憂。 自從聖人不上朝後,大名府外,妖孽橫行,詭怪叢生。 加上殺之不絕的江湖餘孽,外道旁門,屢屢結黨對抗朝廷。 北鎮撫司折損人手日益增多。 尤其是總旗、小旗和緹騎,完全屬於消耗品。 每到年底,上頭擬定外放名冊。 大夥兒都忐忑不安,四處走動關係。 生怕運氣不好,被寫上去。 “三百兩銀子能幹什麼?正好夠請千戶大人喝一夜花酒而已!” 林碌那張胖臉瞬間冷下來,氣衝衝說道: “怎麼?許獻,你是覺著我收錢不辦事?那好,外調的事兒我不管了,你找別人打點!” 許獻忍住“日你媽退錢”這句髒話,訕笑道: “百戶大人息怒,小的情急之下一時失言。即便韓小末沒死,我也有九種方法弄死他,九種! 等我辦好這樁事,再奉上二百兩銀子孝敬大人,當是賠罪了。” 林碌哼哼兩聲,不耐煩道: “去吧,藍大管家願意花兩千五百兩補一個北鎮撫司的百戶,事成之後,少不了你的好處。 記住了,要辦得幹淨漂亮,別留下任何把柄。韓小末那小子有個二叔在南鎮撫司辦差,咱們不能落人口實,讓他鬧大。” 許獻連連點頭,至於“好處”二字,隻當沒聽到。 他這位上司出了名的貪財和摳門,石頭裏都能榨出二兩油來。 “真他娘的晦氣,跟著這麼個狗東西!” 許獻彎著腰退出衙門,然後挺直腰杆,點了七八名親信緹騎,直奔太安坊而去。 “韓小末啊,你也別怪我,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的道理,自古皆然! 百戶之位,這麼大的一塊肥肉,你個無依無靠的泥腿子守不住!” …… …… 太安坊,南門胡同。 韓小末足不出戶,在家中待了三天。 每天吃喝都由胡同外麵的一家館子送上門,餐餐有肉,頓頓飽食。 看似小日子過得滋潤,實則錢袋子不斷縮水,幾近見底。 期間二叔來過兩次。 一是看自己有無身體大礙, 二是捎帶千金堂買來的補藥。 “一包巴掌大小的虎骨、鹿茸磨成的粉末,熬煮成一份膏藥,竟然賣到三兩銀子……若這世道安穩一些,我還練什麼武,直接學醫去了。” 韓小末揭下最後一張膏藥貼,用清水擦去痕跡。 他精赤著上半身,坐在水井旁邊。 勻稱飽滿的筋肉線條,蘊含著恐怖氣力。 “耗費三天時日,終於完全掌握了【鋼筋鐵骨】所帶來的強悍軀體。” 韓小末稍微用力,筋骨皮膜靈活滾動,釋放出旺盛的氣血,蒸幹了肌體表麵的水氣。 命數累加於身、識,從而帶來的巨大提升。 雖然是一蹴而就,瞬間改易,可也需要逐漸熟悉變化。 否則,就如同稚子揮動鐵錘,有可能傷到自己。 “這麼說來,我仍舊是靠自身的努力和勤奮突破到了外煉大圓滿。” 韓小末披上一件月白中衣,把披散的長發用木簪束好。 “五天過去了,姓林的也沒有找上門,看來是篤定我活不了。 也好,先去衙門點卯,處理幾個小人,然後再進講武堂,搏一條出路!” 韓小末從來不是優柔寡斷之輩,他明白什麼時候該硬,什麼時候該軟。 林碌那頭肥豬,一時半會拿不下。 為虎作倀,幫他謀害自己的那些人,絕不能隨便放過。 除惡要務盡,打蛇要打死。 這個道理,韓小末上輩子就懂了。 咚咚!咚咚咚! “小末可在家?” 急促猛烈的拍門聲夾雜著呼喊,震得胡同外麵都能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