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弦一如往日,去向二位夫人問了早,又閑轉到府東的花圃子裏。說是花圃,不過是一片草地,如今正是寒冬,自然一片荒蕪,連草也寥寥。容弦卻總喜歡在那裏靜靜站好久,或是搬個小板凳坐下,一坐就是半天,若似有想不完的心事。
今日容弦過來,卻見那裏已經站了一個人。
花念轉身,回眸,看見了容弦。白日裏的容弦幹淨清朗,儀表堂堂。容弦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笑道:“小姐也在此處,容某竟有幸與小姐有一樣的興致。”
“我愛熱鬧,不喜歡這裏。”花念低了低頭,腳步比劃什麼:“這處荒了好些年,我總覺著可惜,想修整一二。”
“小姐為何不吩咐下人去做。”
“我樂得自己做。”花念目測了一下兩棵枯樹的遠近,餘光在容弦身上掃過,見他笑得溫柔。瞞下昨夜的事是她的決定,可心中到底還是忐忑的。
“天冷,小姐還是不要在外麵久留了。”
花念搓搓手,嗯了一聲。容弦來此處本圖個空曠安靜,花念既在,他也便不打擾她了。花念看容弦離開的背影,一步一步都走得漂亮,一個人拄著拐杖也能走的這樣從容。
這日花念來荒草地的時候,容弦正站在那裏。她腳下一停,容弦卻已經看到了她。
“容某一直等小姐來呢。”
“等我?”
“小姐來看。”
花念走過去,見容弦身旁放了三隻完工的木花盆,還有些沒雕刻的木料。
“小姐說要重整園子,容某不知幫得了什麼忙,做了這幾個花盆子,小姐或許用得上。”
“你手上的傷好了?”
“已不礙事了。小姐看看這花盆合不合心。”
“我若要用,去買就是了。”
“容某做的這幾隻,做了瀝水和疊放的設計,雖不比外麵賣的好,也是幾分心意。”
“你還會做木工。”
“容某自幼家貧,父親就靠做木工養活一家人。”
“那你又因何學琴呢?”
“一次有人托我父親做琴,我覺的好玩,哭著喊著一心要學。父親為了供我學琴,更是日夜操勞。”容弦說這話,心裏想起兒時父親要自己學琴,自己哭著喊著不願學,父親就裝作抬手打他,下人們趕忙來勸。
花念俯身端起一隻仔細瞧,花紋精細,確實好看。 “小先生真好學,現在學有所成了,也算不負家裏的操勞。這些天我正看一話本,裏麵那小少爺可是父親怎麼說都不願學琴。”
容弦太陽穴抽了一下,趕緊扭過話題:“小姐若看得上眼,容某便再做幾隻。”
“這幾隻就夠了,不勞煩你。”
“容某反正閑來無事,怎敢當勞煩二字。”容弦將拐杖放到一旁,就勢坐在身後的石墩上繼續加工那木料,又道:“也算是容某賠罪了。”
花念覺得容弦拿她當小孩子哄,卻也確實心中好受了些,靜靜看容弦雕花樣。
曹夫人叫花迄尋花念,花迄轉悠了一大圈也不見妹妹蹤影,無奈去問花芷。花芷尋思了一下,輕笑道:“去看看是不是和小琴師在一處。”
花迄撓撓頭,自言自語說了一句:“跑去找小琴師幹什麼——”便又往外走了。到了客房,一看竟沒有人,花迄問一個路過的侍女,侍女答說在後麵園子看見小姐和小先生了。
“阿呦,還真在一處。”花迄嘟囔。
花迄尋到二人時,二人正背對他並肩坐著。黑衣的小先生坐得端正,低著頭手裏做什麼,白衣的小姑娘比他低了半個頭,湊過去看他手裏的東西。
花迄“嘶”了一下,叫道:“小崽,幹什麼呢!”
花念撇嘴衝他喊:“你再叫我小崽試一試!”
“小——崽——”花迄揚聲。
“你……”花念站起身,搶來容弦手中的小刀就往花迄這邊跑。
“唉唉唉,正事兒——有正事兒!”
花念沒好氣地問怎麼了。
“叔母叫你去呢,商量過兩日宮裏開延歡宴,咱們家就派你去施展才藝了啊——”
“你怎的不去?”
“我不會啊。”花迄無辜。
“不會可以學啊。”
“我……誒,容先生,你也在呢……”花迄避開花念。
容弦正站在一旁看熱鬧,上前向花迄行了個禮:“容某也在。”
花迄看看花念,又看看容弦,花念知道他又要說亂七八糟的,先開口道:“我去找叔母了。”
“那——容某也先去做活了。”
花迄尷尬:……
花念一聽叔母說才藝的事就犯難,她自幼出身侯門,樂舞書畫倒是都會上一二,不過都是會而不精,若要說拿到宮裏去給皇上皇後那麼多世家大族看,還真是有些生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