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慘淡淡的素白,樹無棲鳥,街無行人。
大雪數日,寒風凜冽刺骨。往日再熱鬧的京都,這些日子也是蕭條冷清了許多。也是,這樣冷的天,再喜出門閑遊的人也不願受這個罪。
鎮國大將軍府。
“這雪都下了三個日夜了,卻還不見停呢。”花念緊了緊肩上的披衣,側坐著瞧外麵紛紛的雪。漫天的飛雪如絮如絮,浩浩蕩蕩,若落在手心,轉瞬便融了,若落在樹頭屋簷,一夜便織就了一襲白裳了。
丫頭玉白又捧了兩隻小火爐進來,給花念遞過去一隻:“小姐,雪驟風疾,您別坐在那窗邊了,當心受了風寒。”
花念將手中火爐翻著轉兒道:“我不冷,難得這樣大的雪,不賞豈不可惜了。”
外麵進來了夫人房中的環兒,說夫人叫著同去她屋裏品茶閑樂。花念便隨她往院中走,玉白忙給花念撐起傘來,花念卻道淋淋雪也沒什麼不好。
“還是撐上傘吧,一會兒兩位夫人見小姐淋了雪,該心疼了。”環兒回頭笑道。
花迄與花芷已在房中坐著下棋了,見花念進來,花迄忙拉她坐下:“我的好妹妹,快幫我看看這步怎麼走。”
花念卻推開花迄道:“哪裏有下棋請外援的道理,我看你呀,就是贏不了咱姐的。”說罷便湊到花芷身邊吃點心。“今早剛做的點梅酥,快嚐嚐,”花芷笑著把點心碟子都往花念麵前推“剛才已吩咐廚房做你最愛吃的米榚了,等會兒就送來。”
“怎麼不做我愛吃的薑團——”花迄艱難地又勉強走了步棋,也一副可憐巴巴的模樣衝花芷撇嘴。花芷白了他一眼,掂起一顆白子落下:“又贏你一局。”花迄討了個無趣,又轉臉與花念講他昨日學箭的種種。
正說話間,兩夫人進來了。這便是鎮國大將軍的夫人曹夫人,和大將軍的嫂子徐夫人。早年大將軍的兄長西隆侯戰死沙場,大將軍連忙接了嫂子和侄子侄女住在一起,花念花迄便和花恒花芷一同長大,四個人平日裏隻當是親生的兄妺,曹夫人和徐夫人也很合得來。
大將軍府從沒有什麼繁雜的規矩,三兄妹隻隨意問了早,花芷和花念便擁著徐夫人學織花的新樣式,曹夫人則叫花迄去問功課,又給了花迄幾冊武法和些詩集。
“大哥這兩日可來信了,沒說今年什麼時候能回來?”花念問起她大哥
“想是快了,不出岔子估計下個月中就該從席州啟程了。”夫人道,“去年過年恒兒才回來了六七日便走了,匆匆忙忙的都沒顧得上大家多說說話兒,今年可一定要在府裏多待些時日。”
徐夫人一邊比著兩卷子線的顏色,問花念這個墨綠好看還是淺些的好看,一邊道“花崢也真是的非要讓恒兒去席州領兵,這京都附近幾個城哪裏不是好去處,卻要去那偏遠地方受罪。”
“母親您太沒有大誌氣了,我大哥在外領兵多好啊,那是朝廷重視大哥,要好好煆練他呢”花迄過去調侃徐夫人,徐夫人佯裝生氣要去打他,花迄一個激靈閃到一邊去了。
眾人說說笑笑,屋外是三尺積雪,數九寒天,屋內卻是一屋溫情洋溢,好不快活。失去了父親,孤苦無依的境遇裏還有這樣一方府邸永遠地收容她母女三人
張管家辦完家中的事回京都,半途中,隻見一個人倒在路邊,他趕忙叫停了車子,下車去瞧。隻見那人仰麵倒在雪裏,衣衫襤褸,麵相卻很年輕。年輕人緊緊閉著眼,嘴唇發紫,已幹裂開了口子。那人的嘴角和臉邊的雪裏還有血跡,像是昏過去前吐了不小一口血。張管家用力晃動那人,一邊去探他的鼻息——氣息微弱得怕是下一秒就要沒了。張管家看著眼前這麵無血色,半個身子都被雪水浸濕了的昏死之人皺眉:雪這樣大,不可見死不救。張管家與車夫合力將那人從雪裏給抬起來,背進了馬車裏。車夫又從雪裏拾起了一個破包袱,張管家打開來想為那青年找件衣服蓋上,卻隻找到一件皺巴巴的薄衣,肩頭處還爛了兩個洞,剩下的便隻是些琴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