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三 好久不見(1 / 3)

“尊敬的各位旅客,杭州東,到了。請您……”我緩緩從座位上站起,隨著廣播走下高鐵,在一眾背包客和行李箱中,隻戴著耳機的我似乎顯得有些形單影隻。

但這也無所謂,這本就是一次說走就走、一時興起的到來。一場名為高考的戰爭正裹挾著無形的硝煙向我襲來,還有一個月,我就要麵對這場殘酷。

我沒有什麼冠冕堂皇的理由,隻是突然很想她。我隻想在這之前,趁著這個五一,這個難得的安寧與放鬆,回到這座曾生活了十幾年的城,去找尋她的痕跡、我蹤影、我和她的曾經。

我早已不奢望與她再次相見,隻是想聽著一起聽過的歌,走走一起走過的路,吃吃一起吃過的東西,僅此而已。

我叫周鹿鳴。

她叫劉芃芃。

我和她從小相識,家中父母也都是很好的朋友。

記得當時年幼,父親總是會開玩笑的說著要讓芃芃當我的媳婦,那時的我十分不情願,可現在的我多麼希望當年的那句玩笑可以兌現,變為現實。

雖說把玩笑當作承諾的人會被當成玩笑。罷了,我樂意當這個傻瓜。

下高鐵後轉乘地鐵五號線,五號線再轉二號線。

地鐵在地下茫然卻不盲目的穿梭,然後迷迷糊糊的到達目的地,和對麵的線路一起短暫停留後,又各奔東西,漸行漸遠。

我和她亦是如此。

此時此刻的我已沒有資格將“我們”說出口。“我們”已經煙消雲散,被“我和她”取而代之。我和她曾短暫的相融,卻又被迫分裂為孤獨的個體。

或許當時本就不應該交彙,因為這樣就不用承受撕裂的痛苦。

目的地有時不代表終點。

不知不覺間,我似乎變成戀愛腦了呢。我有些自嘲的想道,算了,我此次出行就是為了懷念,也隻是為了懷念。為何是“懷念”?因為我早已失去思念的資格。

走出地鐵站後,熟悉的街道和不遠處的社區映入眼簾,那些回憶再也抑製不住,如走馬觀花般在我眼前浮現。

那家糖果店仍舊開著,也依然播放著傷感別離,而我聽到的卻是回不去的往昔。

給父親打去電話,他說他和母親還沒下班,讓我先在附近轉轉。

也正合我意。

我掛斷電話後,徑直朝著社區對麵的萬達廣場走去。

它一如既往的繁華,我看著層層商圈,既熟悉又悵然。

C口左手邊的化妝品店又出了好多新品,我第一次走進那裏,還是因為她,因為劉芃芃。

當時我身上隻有幾杯奶茶的錢,並且還是一個十分叛逆的初中生,並不理解女生對於化妝品的執著,但還是被劉芃芃硬拉入店中。

她看著琳琅滿目的眉筆、粉餅、口紅顯得十分激動,跟她有錢買一樣。看著她的高興模樣,我腦中閃過一個壞念頭,於是我一臉壞笑的把她拉到試用區,說要幫她畫一個美美的妝。這傻丫頭還笑著答應,結果可想而知,那滑稽的妝容不僅讓我當時笑得肆意,在日後的每每回想也都忍俊不禁。

她興衝衝的去照鏡子,卻被鏡子裏的花貓氣的眼淚直流,讓本就混亂的妝更加不堪。但沒過一會兒,她竟又被鏡中的自己逗笑,但這可不代表不生我氣。

當時劉芃芃還不會說髒話,隻好邊哭邊笑的說:“周鹿鳴你大壞蛋。”

我一邊忍著笑意,一邊找前台小姐姐要卸妝水。最終在前台小姐姐的幫助下,劉芃芃那張當時還未褪去嬰兒肥的可愛臉蛋才得以重見天日。

在前台小姐姐的“訓斥”下,嘻嘻哈哈的我的帶著眼眶通紅的她走出化妝品店。

後來,她學會了化妝,但仍時常讓我幫她描眉。

當時的她時常邀請,那時的我總是拒絕。

我如今是多麼想回到過去,想為她拿起眉筆。隻可惜,時間不可能會為我溫柔,那句“周鹿鳴你大壞蛋。”我已好久好久沒聽到過。

我和她,也已好久好久不見。

我慢慢收起回憶,朝著電動扶梯走去。上到三樓,那家名叫“一點點”的奶茶店仍然開著。

“您好,請問需要點什麼?”

我看著電子顯示屏上令人眼花繚亂的五顏六色的奶茶,發現再也找不到當時的簡單。當初的產品很簡單,但買一杯奶茶要排十幾甚至二十分鍾,現在雖花樣繁多,可吸引力卻大不如前。

在一片繽紛中選擇變成絢麗多彩,或許隻是平庸的隨波逐流。

身為讀者的你,有多久沒喝過隻有珍珠和奶茶的珍珠奶茶了?

我最終開口道:“我要一杯珍珠奶茶,半糖少冰加三倍珍珠。”

店員有些不可思議的看著我,再次詢問後才開始製作。

不是我的口味獨特,是你的口味獨特。

是劉芃芃的口味獨特。

在稍等片刻後,我接過奶茶,一邊捧著喝,一邊漫無目的走動。

回憶逐漸將身邊的各種新奇蓋過。

還是那天,我帶著你從化妝品店走出後,為給你賠罪,隻好請你喝奶茶。那時的一點點,還是需要排隊的。當輪到你時,你臉不紅心不跳的說出你的奇怪口味,店員和周圍排位的顧客都在用異樣的眼光看著你,你卻仿佛什麼都不在意一般,接過奶茶後,繼續拉著我招搖過市。

後來我才明白,你不臉紅的原因是因為我在你身邊。

我到現在也無法理解你的奇怪口味,更何況是當時,於是那時的我便道:“吃這麼多珍珠,小心變成真豬。”

你自然聽得懂我的諧音,於是佯怒著打了我一拳。

奇怪,當時覺得痛,現在卻感覺如棉花般鬆軟。

周圍的喧囂漸漸蓋過回憶,不知不覺間,我竟已走出萬達,我也才後知後覺的發現奶茶已經被喝完。

太陽不知何時已躲在雲層之後,剛才還略顯風和日麗的天空現在竟有些陰鬱的勢頭。

一排共享單車正安靜的在樹梢下等待著騎行者。說起單車,那個叫劉芃芃的傻丫頭學會騎單車了嗎?

明明目光之處哪裏都是你,可我的世界裏卻沒有你。

她到十二歲時都不會騎單車,我們剛升初二那年,共享單車如雨後春筍般冒出,大街小巷隨處可見。當時還是ofo小黃車和摩拜的天下。

那個周末,我的安排就是沒有安排,不準備出門。而爸媽早就出門上班去了。

剛在舒服的被窩裏舒服的翻個身,便聽到一陣敲門聲。我已然知曉來者是誰,有些不情願的下床開門,門外站著的正是劉芃芃。

我見是她 ,便要把門關上——隻要這丫頭周末帶著微笑站在我家門口就肯定沒什麼好事。

果不其然,隻見她趕緊用手阻止我關門的同時,嘴裏迫不及待的道:“今天天氣這麼好,帶我去學單車吧!”

我懶洋洋的打出一個哈欠,道:“教你啊?沒興趣。”

“哎呀,好不好嘛。”她開始用撒嬌對付我。

我後來給這招取了個名字,叫“百試百靈”。

因為無論什麼時候的我,都無法抵擋住她的撒嬌。

和她來到小區附近的華豐公園,那天天氣確實挺好,公園裏的人要比平時多上一些。

我隨手掃開一輛小黃車,調低座椅後道:“來吧大小姐。”

她雖說早已躍躍欲試,但在跨上座椅後還是有些緊張,隨後一臉認真的問道:“然後呢?”

我差點就地暈倒,道:“蹬啊。”

“怎麼蹬啊?”

仍然是那種認真的語氣。

我絞盡腦汁的組織語言,隨後道:“左腳蹬完右腳蹬,右腳蹬完左腳蹬。”

說實話,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倒是劉芃芃認真的點點頭,便讓我放開扶著座椅的手。

“你確定?”我將信將疑的問道。

她如一位壯士般凝重的再次點點頭,有那麼一瞬間,我真以為她是花木蘭,要騎著戰馬去攻打柔然。而這點頭,既是道別,也可能是永別。

一時間,我也大犯中二病,同樣凝重道:“此次出征,務必萬分小心。活著回來。”

隨後,我鬆開扶著座椅的手,而劉芃芃也開始前行。

剛開始還有模有樣,不出十米便開始畫龍,她也意識到不妙,開始手足無措,甚至大喊道:“周鹿鳴救我!”完全沒有剛才的花木蘭的感覺,回歸了她的原本人設——柔柔弱弱的鄰家女孩。

我聽到這聲大喊後,雖然第一反應是趕緊溜,因為已經有很多目光投射過來,但還是三步並作兩步的朝劉芃芃趕去。

可還是不如她摔得快,在又歪七扭八的撐了幾秒後便側翻在地。好在我將練習的位置選在靠近草坪的一側,所以她並未和水泥地進行親密接觸,而是落入草坪的鬆軟懷抱。

我趕到後趕忙將她扶起,替她輕輕拍去沾在身上的些許碎草。而她卻兀自傻笑著。

“怎麼,被自己蠢笑了?”我見她沒什麼大事,也放鬆下來,“都摔地上了還笑。”

她的眼睛亮亮的,看著我道:“我才沒有笑這個呢。”

我沒有仔細體會她這番話的弦外之音,轉頭看了眼在水泥地上摔得四仰八叉的單車,道:“大小姐,要不咱還是回家吧?”

“不行不行。”她一邊說著一邊扶起單車,“我今天一定要學會。”

我有些無可奈何的幫她扶著自行車,待她坐好後,轉念一想:靠著丫頭自己的悟性,不歪把個七八十回很難學會,一直摔下去也不是辦法。

於是,我對劉芃芃道:“你先騎著,我在後麵推你,你先找找感覺。”

終歸是摔了一跤,她很沒底的道:“能行嗎?”

我裝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道:“相信我。”

她選擇相信。

看她已準備就緒,我也將手放在座椅後,隨著她的緩緩啟動,我手中的力道慢慢送出,在我的幫助下,單車行駛的很平穩。

我開始增加力道,她在感受到速度的提升勢頭後,道:“周鹿鳴,你慢點推。”

但她的雙腿也在加速。

我開始小跑,劉芃芃有些緊張道:“你千萬別鬆手啊!”

我嘴上說著好,手上卻又往前用力推上一把,隨後單車向著前方奔跑,我逐漸停下腳步。

而那個傻丫頭嘴裏還不住嘟囔著讓我千萬別鬆手,卻早已忽視單車的速度我很難追上。她下意識的回頭一看,發現我早已被她遠遠甩在身後,也就在這時,她才反應過來自己已經學會騎單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