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震死了。
他的葬禮辦得簡陋而寒酸。
楊彩鳳穿著一身素黑,綁著馬尾紮扶麵痛哭。
二十四歲的趙立霞輕輕將她擁在懷裏。
“媽,你這輩子辦得最錯的一件事,就是聽舅舅們唆使,沒有自己的主見。”
“就是。”
正在讀大三的趙爽也滿肚子牢騷。
“當初要不是三個舅舅嫌趙廣清窩囊,鼓動你欺負他,我們這些年也不會過得這麼慘。”
“至少他能給哥哥姐姐一個家,也能養活我。”
“你看看,大舅二舅三舅做的都是什麼事?”
“你們兄妹四個去砍人家,把他的心傷透了才跟你鬧離婚。”
“最慘的還是我和弟弟!”
“你跑外麵去瀟灑,把四歲的我和一歲的弟弟扔到姥姥家,爹不疼,娘不認,姥姥姥爺還嫌棄。
哥哥十一歲就出去賣菜養活我們,三個舅舅跟瞎了一樣,連正眼都不看一下。
要不是我和小四拖累,哥哥也不會跟舅舅們鬼混,也不會有今天的下場!”
趙立霞也氣憤道:“舅舅們就是一群狼,害死哥哥,最後還把他的零件拆了,你也是幫凶!”
“你聽誰胡咧咧的?”
楊彩鳳瞪著布滿血絲的眼睛質問趙立霞。
“這是胡咧咧的嗎?”
“我聽說哥哥都沒死就把他卸了。”
趙立霞憤怒的把母親推到一邊。
被推搡後,楊彩鳳並沒有生氣的意思。
畢竟她很心虛,不敢與女兒對視。
便低沉著嗓音說:“你哥車禍現場確實沒死,可是他到醫院後沒搶救過來,院方才建議遺體捐獻。”
“我想你哥要是活著,也是這個意思。”
“我不信!”
趙立霞捂著耳朵尖叫道。
楊彩鳳一改剛才悲哀的神情,細心開導她。
“你說,你哥從十歲開始拉扯你們,心都操碎了。”
“他死了,最放心不下的還是你們姐弟三個?”
“能用他的身體換點錢,供你弟弟上學,幫趙爽買房子成家,這不是大家的意思嗎?”
“你還好意思說?”
趙爽紅著眼睛指著楊彩鳳。
“養活我跟弟弟不是你的責任嗎?”
“你逃脫責任還說得挺有理啊!”
看見楊彩鳳無恥的嘴臉,趙爽氣得眼睛都要冒火。
跪在靈堂遺像前的楊鯤也怒視著母親,憤憤道:
我寧可不上學,也不用哥哥拿命換來的錢!”
“好了好了!你們誰都不用,我用!”
楊彩鳳將骨節嶙峋的細手一揮,蒼白著臉道。
“你還有人性嗎?那是你的兒子!”趙立霞怒吼道。
“我兒子怎麼了?”
“他是我生的,我有權力處置他的身後事!”
“對了,我還要告訴你們,要是想讓趙震安息,就別在靈堂上大吵大鬧!”
楊彩鳳怒聲嗬斥完,從桌子上抽出三支草木香點燃,插在裝滿大米的碗裏,拜了拜。
“要我們不吵可以,但你也要當著哥的骨灰說清楚,為什麼要給他火化?”
“我哥是不是在有意識的情況下把腎捐了?”
“腎給了誰?必須說清楚!”
“不然,別說我們姐弟三個不認你這個媽!”趙立霞虎著臉吼道。
“吆喝,不認就不認唄,還能把我怎麼著?”楊彩鳳被女兒氣得渾身發抖。
“去法院告你!”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還有我!”
“也有我!”
趙爽和楊鯤也都衝上前,怒視著母親。
“你……你們還反天了!”
啪!
楊彩鳳一巴掌扇在趙立霞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