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多病從寢宮走出來的時候,剛推開門便注意到了高坐在對麵寢宮屋頂之上的一抹暗紅色。

與記憶中不同的是,似乎時到至今,他在此處見到的都是李相夷穿暗色衣服的模樣,倒叫方多病對那記憶中的、畫像裏見過的一抹赤紅的少年英姿都陌生了,這裏的一切真實得竟叫他覺得,或許前世的一切才是夢罷。

可他心中卻比任何人都要清楚,無論是他曾經經曆過的,還是現在正在經曆的,亦或是未來將要看見的一切,都不可能是假的。

而這一切都應源於他這一顆像鋼鐵般堅硬執著、又如棉花般柔軟的真心。

既是上天難得的垂憐,他一介執迷不悟的凡人又怎配再疑慮半分。

方多病下意識便想施展婆娑步到李相夷身旁,可忽又想起若是李相夷問起來,自己又不好解釋。

可李相夷坐落的這頂著實是高,不用婆娑步上去也是費勁。

方多病便站在屋頂下大手一揮,朝李相夷喊道:“李相夷,我也想上去!”

不知是不是方多病的錯覺,他竟覺得自己好像看到了李相夷的勾唇笑。

隻肖下一刻,方多病便看見李相夷抬袖一揮,好似有一卷什麼東西被他從袖口擲出來。

待到方多病定睛一看,隻見那在清冷的月光下映得格外耀眼的紅綢已經自他袖口一路展開到方多病麵前。

“愣著幹嘛,抓緊了。”

屋頂上,李相夷的聲音帶著輕笑。

方多病著實是被李相夷這猝不及防的操作驚到了,又因麵前從屋頂上緩緩直落下來的紅綢與清冷月光交織於一體時著實漂亮,所以這喜自然是大過驚的。

但當他聽見李相夷聲音後,便收回了神,一手握緊伸到麵前來的紅綢,便朗聲:“好了!”

隨即,方多病隻覺得手中紅綢似是忽地就被人灌注了精純的內力,明明是他方多病握緊的紅綢,可他在被紅綢帶上屋頂的途中,卻隻覺得是紅綢牢牢地將他包裹住了似的。

方多病順利落到屋頂時,手中緊攥的紅綢亦隨之滑落。

“如何?”

李相夷也不急著將袖中紅綢快快收回,而是依舊不動聲色地倚著身後少師坐在最頂上,任著袖中紅綢隨此刻的夜風來回飄蕩著。

望著這樣的李相夷,眼眉輕斂,少年英氣的鋒芒中夾帶著無意被藏起的淡淡柔情。

而此刻,他那雙被月色襯得格外亮晶的眼正無比認真地盯著自己看。

方多病隻當是這盛夏的夜風沁涼中又帶著悶熱,才會叫他怎麼都藏不住隱隱自心中萌芽生出的這樣一個旖旎念頭。

“李相夷,你可會舞劍?”

方多病自以為是小心翼翼地試探問出聲,可在麵前的李相夷眼裏,那雙清澈明亮的眼中分明就盛滿了希冀。

“自然。”

李相夷的眼中忽閃過一抹得意之色,身後少師頓時錚錚作響,他主人速度之快,叫方多病甚至連李相夷是如何將袖中紅綢係到少師劍柄上的都沒有看清。

幾乎隻在方多病眨眼的一霎那,方才還正襟坐於自己麵前的人,此時已然攜著一柄長紅綢劍一躍到了方才方多病走出來的那個寢宮屋頂。

像月下仙人,光是負著劍靜靜地立於此,便叫方多病看呆了。

“方多病,今日我且將這曲紅綢舞劍贈予你如何?”

明明兩個寢宮離的不近,而李相夷聲音又不大,可偏偏方多病卻聽清楚了。

“當真?”

恍然間,方多病看得出神,腦中無比紛亂的思緒早就被拋到九霄雲外了,他本以為自己會因眼前出現這樣不真實的場景而震驚得難以置信,發不出一點聲音,可當李相夷悠悠的聲音鑽進他的耳中時,方多病還是迫不及待地給了他最真實的回應。

依舊是少年人滿滿的期翼,就連聚在眼眶中的那幾滴淚光,似乎都在照拂著主人此刻悸動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