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穿過了幾個街道,在經過一座小橋以後,一切都安靜了下來。
身邊的孫曉琳突然停了下來,我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前方是一家客棧,大門往裏敞開著,牌匾上寫著“向陽客棧”四個字。
“程遠,我們到了。”
孫曉琳說道,我現在才意識到,讓我等待了數天之久的時刻馬上就要來臨了。我的呼吸有些急促,孫曉琳拉住了我的手,輕輕的捏了捏,示意我不要緊張。
我們走進了客棧,這是一間不小的四合院,客棧的設施顯然有些年頭了,不過打掃的很幹淨。客棧裏很冷清,沒有開燈,月光撒在中間的院子裏顯得很寧靜和諧,那裏有一架秋千和數盆長勢很好的綠植。
“不好意思,今天打烊,明天再來吧。”
就在這時,一道清脆的聲音傳來,我下意識地往旁邊望去,連廊裏,一個穿著校服的少女坐在一張板凳上,麵前擺著一張小木桌,她低頭寫著作業,隻能看到她的側臉,是個很清秀的女孩。
“小冬?”
孫曉琳笑了起來,被稱作“小冬”的少女聞言抬起頭,當她看到孫曉琳時臉上露出驚喜的神色。
“曉琳姐姐!”
“爺爺,曉琳姐姐來看我們了。”
她朝裏屋喊去,沒過一會兒,裏屋的門被推開了。一個佝僂著身子的老頭走了出來,頭發花白,拄著拐杖一步一步走過來,雖然有些步履蹣跚,但人看著很精神。
“曉琳來了!”
他樂嗬嗬地笑了起來,看著眼前的老邁身影,我的心中有說不盡的酸楚。
“你是……”
老頭慈祥地注視著我,眯起了眼睛,我有很多話想要說,但到了嘴邊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外公。”
我的眼角有些苦澀,終於還是不爭氣地流下了淚水,好像一個迷路很久的小孩,在又冷又餓的冬天曆盡千辛萬苦找到了家,我現在隻想大哭一場,發泄心中所有的委屈與痛苦。
“你是,遠兒?”
老頭的聲音有些顫抖,他彎著腰上前來細細看著我,我連忙攙扶住他,一旁的孫曉琳已經泣不成聲,拉著程小冬的手在一旁抽泣。
老頭顫顫巍巍地把我拉到裏屋,裏麵是一些老舊的家具,牆上還貼著一副對聯,不難看出老人平時的生活很拮據,但房間打掃的很幹淨,可以看出房子的主人是個熱愛生活的人。
“這些年苦了你了,這些年苦了你了!”
老人長歎了一口氣,好像想到了什麼傷心的往事,我們都沉默著沒有開口,我很想點一根煙,但現在顯然不合時宜。
過了一會,老人打破了沉默,令我意外的是他說起了外麵那個女孩的事情。
“那個女孩你見過了吧,她叫程小冬,按照輩分她還要喊你一聲舅舅。”
我沉默著,繼續聽他說下去。
“我一把老骨頭了,不中用了,平時這家客棧全靠小冬張羅。”
“舅舅和舅媽呢?”
我的語氣中帶著一絲怨念,在我的主觀意識裏,這個舅舅和舅媽就不是一個稱職的親戚,現在看來還不是一個稱職的兒女。
老人搖搖頭,晃著身子起身,走到一張桌子前,從抽屜裏取出一張看上去有些年頭的照片。
“和你的父母一樣,也走了。”
他吹去照片上的灰塵,渾濁的老眼中竟有淚光在閃爍,我接過照片,愣愣地看著照片裏的人。
這是一張發黃的全家福:一個和老頭有幾分相似的中年男子摟著一名已經看不清顏色裙子的女子,在他們身前的是一個帶著氈帽和墨鏡的年輕男子和一個笑顏如花的女孩,照片是在一座院子裏拍的,看著熟悉又陌生環境,我的眼睛有些發酸,那是老宅,我曾經的家。
落款是1983年6月13日。
那個女孩我自然熟悉,是我的母親,至於旁邊的那個年輕男子應該就是我的舅舅了。
“五年前,你舅舅在汶川參與救援,沒想到遇上了泥石流,誰也沒想到這麼一個年輕力壯的小夥就回不來了……”
老人的聲音有些哽咽,老淚縱橫。我怔怔出神,不知道說些什麼,下意識往屋外看去,那張小木桌旁空空如也,應該是孫曉琳帶著程小冬出去了,客棧裏隻剩下我和外公。
“後來你舅媽改嫁了,聽說嫁到了南方,頭兩年還會回來看看我和小冬,後來就再也沒來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