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風起(1 / 3)

景和七年的隆冬,建安難得下了一場大雪。城中百姓一片歡愉,直稱此乃瑞雪,然而卻有人在這場瑞雪中喪了命。

“先帝德行有虧,理當不入皇陵,先貴妃為逆賊同夥,理當皇史除名…”話音未落,又是幾仗落下,頭發花白的大臣顯然早已承受不住,狠狠吐了一口血,卻一副寧死不屈的模樣,直直望向正元殿上坐著的人,滿是血的嘴唇仍在極度顫抖中張張合合。

“臣……請……陛下……”最後一個字還未落地,他就在棍棒底下斷了氣,不等大雪將他覆蓋,便有人將其拖走,無邊的白裏多了一道刺眼的紅。然而不過片刻,正元殿殿前的大片血跡便被伶俐的宮人清掃幹淨,空氣裏的最後一絲血腥氣也到底被無垠的白雪厚厚掩下。

卻聽殿中央坐著的人開了口,聲音極淡,

“若再叫朕聽到這些,你們便都去底下見鄭嵩吧。”

殿裏跪著的臣子們連忙磕頭稱是,殿外的宮人隻是將頭低得愈發向下。不過一月之內,又有人觸了少年天子的逆鱗,又有人死在了正元殿殿前。

壽安宮外,一粉一藍的兩個身影正候在宮門口,雖是同歲,粉衣女孩卻足足比身側的藍衣女孩高出了半個頭,倒顯得本就清瘦的藍衣女孩愈發單薄。二人年紀尚小,眉目間稚氣尚存,卻各有一番風姿,粉衣女孩明豔張揚,藍衣女孩清麗宛然。薑書槿不知太皇太後為何一大早便宣她進宮,又為何將人晾在外邊遲遲不露頭,實在煎熬,但她回想起母親在早間為自個兒梳妝打扮時的重視以及反複叮囑的話語,便隻得振作起來,吐了團白氣後又在寒氣中直起身來。

她方調整好站姿,卻瞥見身旁挺著身子一動不動的薑青越,忍不住嗤笑出聲。

“到底是下賤之人,慣挨得住凍。”

誰知那個總讓自己在話語上吃癟的人卻一聲不吭,倒讓薑書槿意外不已,於是嘴上便愈發不饒人了。

“喂,薑青越,你不會是凍傻了吧。”

然而依舊沒有回應,薑書槿倏然惱了,原本疊放在腰間的手不安分起來,下一秒手肘便猛然使力。卻不想身旁原本動也不動的人突然向前邁了一步,自己的力道著了空,身子便不受控製地往地上栽去。

“呀!”薑書槿尖叫一聲後身子便著了地,雖是壽安宮簷下的地塊,不至於有積雪,但畢竟宮人來往踩踏,地上也是見濕的,於是薑書槿精心挑選的衣裙便遭了難,這可是她年前新做的襖裙,樣式是整個建安城中最新鮮的,袖口和領口還精心縫上了宮裏賞的白狐毛,放眼整個建安城中,哪家小姐有她風光,但此時裙身已然大片濡濕,白狐毛也沾了汙,濕答答地黏糊在一塊。

薑書槿險些要哭出來,還未說話就聽那個‘罪魁禍首’帶著玩味開口道。

“咦,五妹妹這麼不小心?”說完薑青越還不忘側過身子,朝地上的薑書槿眨眨眼睛。

還在地上的薑書槿抬頭正好對上薑青越盈笑的雙眸,她的惱意便到達了極點。

“薑青越!你你你…你這個賤人!”薑書槿在腦中尋了一圈,出口的卻也隻有母親時常在自己耳邊叫喚的字眼,但這用詞對於薑青越而言顯然已經聽膩了,再聽也著實無聊,見她甚至連眉頭都未皺一下,薑書槿踉蹌著從地上爬起來,委屈使然,鼻子一酸便全然忘記了進宮前盧氏的叮囑,紅著雙眼朝壽安宮殿裏叫喊。

“姑奶奶!您要為槿兒做主呐!”見此,薑青越倒是不覺得意外,這是薑書槿一貫的作風,愛挑釁不說,吃了虧便得搬出救兵,在魏國公府是夫人盧氏,在宮裏便是她親親的姑奶奶太皇太後了。她下意識摸了摸凍得通紅的鼻頭,立馬一副眼觀鼻鼻觀心的模樣,恢複了先前的站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