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曆四十六年秋,謝府
餘煙嫋嫋,房間昏暗,從破舊的窗戶裏透出一絲光亮,依稀可見簡陋的屋子裏就一張床幾張椅子,屋子正中央的爐子裏劈啪的燒炭聲撞出了回音。屋裏充斥著苦澀的藥味,混合著沉悶的煙味,令人發嘔,謝詞安靜靜地躺在床上,連呼吸起伏都很微弱了。
幾個藍衣丫鬟大咧咧地站在門檻處嘰嘰喳喳。
“哎,你們說三小姐這都昏迷多久了,怎麼還不見好轉。”
“呸,真是活該,一個災星,剛出生就克死了二夫人,嫁到裴府也不安生,又克死了裴小少爺。”
“這就是報應,可憐了裴老爺那麼芝蘭玉樹的人,不嫌棄她無所出,滿心愛護她,卻平白被她沾染了晦氣。”
“你這小賤蹄子現在越發大膽了,這麼編排裴老爺,小心我告訴許嬤嬤,給你亂棍趕出去。”
“哎呀,好姐姐,你就饒了我吧。”
丫鬟們吵吵鬧鬧,絲毫沒有顧忌到她們的主子,謝三小姐就躺在一牆之隔的屋裏。
“你們都堆在這裏幹什麼!”長廊遠處一綠衣丫鬟端著藥疾步走來,“三小姐還生著病,最需要靜養,你們還在這嚼舌根,真是越發胡鬧。”
“是~思思姐”藍衣丫鬟們無所謂地應和一聲,嬉笑著散開了。
謝府等級森嚴,不同級別的丫鬟小廝衣服著色不同,老夫人身邊的一等丫鬟小廝為橙色,二等為黃色,三等為綠色,以此類推。各房老爺夫人身邊的一等為黃色,小姐少爺姨娘身邊的一等則為綠色,名喚思思的丫鬟就是謝三小姐身邊的一等大丫鬟。
思思歎了口氣,掀開門簾走了進去。床上的女子麵色慘白,沒有一絲血色,好像個瓷娃娃,輕輕一碰就碎了。搖了搖頭,把腦子裏亂七八糟的想法甩開,思思走上前準備服侍謝詞安吃藥。她把手中的藥膳小心的放在桌上,拿起床邊水盆裏的手巾,浸了浸水,先將謝詞安額上的碎發捋開,然後輕輕地幫她擦掉臉上的汗,突然,她渾身劇烈顫抖起來,跌坐在地上,“來,來人呐,三小姐,沒了!”
謝詞安恍恍惚惚隻覺自己站了起來,走到了門外,看見來來往往慌亂的人穿過自己的身體,屋前跪著幾個嚎啕大哭的丫鬟,她伸出手,想讓她們回頭看看自己,卻怎麼也抓不住。
我是。。。死了嗎,謝詞安迷茫無措地抬頭看著天,天很藍,沒有一點雲彩,真是個好天氣啊。
詞安~詞安~
是誰在喊我?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雜,虛空裏金光萬丈,是誰在字字泣血,聲嘶力竭地呼喚。
謝詞安,你甘心嗎!不知從哪傳來一聲斷喝,如同當頭一棒,謝詞安眼中的迷惘漸漸褪去。
不!我不甘心!謝詞安雙拳緊握,虛無的指甲深深嵌進肉裏,往事如石破水霧,漸漸清晰,走馬燈般從眼前閃過。
自出生起被冠以禍星之名,被至親之人折磨,一眼錯付癡迷裴世卿,嫁入裴家後含辛茹苦,殫精竭慮,為裴世卿百般籌謀,誰知被人陷害汙蔑害死了他愛妾所生的兒子,事情發生後,裴世卿當即休書一封,將她掃地出門。她無處可去,隻能回到謝府,眾叛親離之下,不知是誰一碗毒藥,她昏迷數月,直至今日斷了最後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