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妻裴景親啟

信封已經被香爐烘出溫度,車廂內霧氣昭昭,精致的雕花梨木桌上有層薄薄的水汽。信封上蒼勁有力的毛筆字映入裴景眼中的那一刻,她的眼淚就砸在了桌上。

小景:

這樣擅自決定你的去向,萬分抱歉。我已安排穩妥,馬車會在夏宋邊境的榷場停留休整片刻,榷場中有隊要去往大宋的商隊,衙內已打點好,你可與他們一同回宋,切記不要耽擱,不要回頭,切記,切記。

小景,來夏那日我曾說過,若真有末路,我會倒在你前麵。可如今生死到了眼前,我卻有千分萬分不舍得了。官人已決意舍棄七齋這枚在夏的棋子,沒藏一派掌握實權,定然不會留得我們輕易回宋,此番邀請我們前去赴宴,於我們而言便是九死一生之局。我以往從未在意過你的出身,此刻卻慶幸身為渤海貴族的你可以躲過此劫。若是你死,三派開戰,於夏於宋都是棘手的大事。

所以小景,將你送走是我的私心,也是為了大宋安樂我能做的最後一個決定。我這一生還未說過謊,沒能陪你走到最後是我唯一的食言。一起看過的雪很美,你做的每道菜都十分可口,我甘願舍盡我所擁有的一切,換來與你一同的長長久久。

小景,你不要害怕,我已安排好一切,你安心回宋即可。隻有你萬事平安,我才安心。小景,有你的地方,我才有家。隻要想到還有你在一個地方等我,我就有了披荊斬棘的勇氣,縱使是在這無盡的黑暗裏,便也能走到你麵前。

公元1047年,七齋眾人設局挑撥太子寧令哥與沒藏一族關係,使兩派之間的矛盾達到頂峰。

公元1048年,寧令哥弑殺元昊,沒藏訛龐捕殺寧令哥,隨即沒藏一族在西夏掌握實權。同年,大宋朝堂上主戰派占據上風,宋帝同意對夏出兵。

七齋,成為了沒藏上位內幕的知情者和宋對夏興起戰事的借口。

王寬等人被夏軍堵在了狹長的甬道上,石樓上的夏軍密密麻麻。

元仲辛不屑地哼笑一聲:“這麼急不可耐啊,我們這可是連筵席的影子都沒見到呢。”

趙簡一身紅裝,頭上的絲帶順著風飄蕩,她抬頭衝樓上喊話:“訛龐,你知道一旦殺了我們我大宋定會向你們西夏開戰的吧?”

亭子裏的人站在陰影裏,連臉都不願意露出來,訛龐仰天笑了聲,“那又如何,如今夏由我掌權,還擔心會敗給宋不成?”

韋衙內聽了他這話一臉鄙夷,做出要嘔吐的樣子:“你先打得過我們再說吧!”

薛映沒耐心耍嘴皮,他們幾人來之前就預料到會是這副情境,他從身後抽出昨夜剛擦好的刀,大吼一聲“廢什麼話!”隨即飛身衝向離他最近的士兵。

手起刀落,夏軍被薛映砍斷了手,倒在地上嚎叫抽搐。

大戰一觸即發。

趙簡俯身踢倒身後一人,將劍抽出,在手中挽了個漂亮的劍花,身邊幾個穿著鎧甲的人就已經被她刺傷了腿跪倒在地上,她挑了把刀扔給元仲辛。

元仲辛接過刀砍中麵前的人,後背抵住了王寬。

“王寬,你說宋夏之戰,大宋有幾成把握可獲勝。”

兩個人背抵著背,一人舉刀一人舉劍竟聊起天來。

“七成。若是官人同意開戰,此時大宋定然已儲備充足。”

倆人分開各斬殺幾人,又退回來。

“我說有八成。”元仲辛歪頭看他,刀刺中身側一人心髒,“我昨夜已經飛鴿傳書回宋,告訴梁教頭大宋自可以調撥夏與遼的關係,由此置身事外。”

聽到元仲辛的話,圍著他倆士兵麵露詫異,轉身想要前去告訴沒藏訛龐。

“哎呀,讓你們聽到了。”元仲辛故作驚訝,挑眉轉頭問王寬,“這可怎麼辦啊王寬。”

王寬和他分開,眼中墨色像永不盡的黑夜,他一字一句,聲音狠絕。

“那就,都殺掉好了。”

五人與夏兵纏鬥許久,身上血汙一片,雖有受傷但仍勉強占據上風。有雪花從空中飄下來,恐怕會是一場大雪。

薛映踢走將要砍中衙內的人,衝到他麵前,看到他胸口的一片血紅,滿臉急色:“你傷哪了!”

衙內用手肘輕輕推了他一下:“不是我的血。”

薛映鬆了口氣,提著刀又殺了韋原麵前的幾人。韋原看著他奮力的模樣,兀自把刀立在地上,背靠石牆手撐在刀把上和他聊天:“小薛,要是回到大宋你打算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