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出門前,沈夢曦腳步略微停頓了一下,偷偷回過頭去。此時,蘇芷妍仍然直挺挺地跪在地上,淚水像決堤的洪水一般不斷從她那美麗而又憔悴的臉龐滑落下來,整個人都沉浸在無盡的悲傷之中,哭得撕心裂肺、肝腸寸斷。
也許是感受到了來自前方那道熾熱無比的目光,蘇芷妍緩緩地抬起頭來,用充滿著各種複雜情感的眼神凝望著沈夢曦。兩人的視線在空中交彙的一刹那間,時間仿佛凝固住了一般。蘇芷妍張開早已因哭泣而變得沙啞不堪的喉嚨,用盡全身力氣想要說些什麼。然而,由於過度悲傷,她的聲音顯得十分嘶啞且斷斷續續,傳到沈夢曦耳中的,便隻剩下那上下嘴唇艱難開合所發出的輕微聲響。
不過,沈夢曦卻奇跡般地讀懂了蘇芷妍想表達的意思——“希望你能夠平平安安、順順利利的,永遠不要像我這樣落到如此悲慘淒涼的下場!”這句話猶如一把鋒利的匕首,深深地刺痛了沈夢曦的內心,讓她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陣寒意襲來。
就在這一刹那間,兩個人之間的關係仿佛產生了一種難以言喻的微妙轉變。沈夢曦深深地意識到,她們所置身的處境竟是如此錯綜複雜,想要堅守住那份最初的本心而不被改變,實在並非一樁輕而易舉之事。盡管過去她們曾經曆過激烈的爭鬥與誤解,但此時此刻,沈夢曦卻驚愕地察覺到,在以往那麼漫長的歲月裏,自己竟然從未看清蘇芷妍。
這天中午小憩時,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卻怎麼都睡不著,她的腦子裏全都是蘇芷妍。其實很早之前,她就曾經跟蕭瑾煜說過想要找個合適的理由將蘇芷妍送出府去,隻是那個時候的她從來沒有想過,如果真的到了要送蘇芷妍走的那一天,她會是什麼樣的心情。
難道說是因為這段時間以來蘇芷妍總是有意無意地接近她,所以不知不覺間她已經把蘇芷妍當成朋友了?沈夢曦自己也不知道答案。
下午的時候,蘇芷妍在一個嬤嬤和兩個婢女的陪同之下,緩緩朝著紫湟居的方向走去。而另一邊,原本正在房間裏麵由檀雲侍候著梳妝的沈夢曦,卻不知為何突然像是著了魔一般,非要讓檀雲攙扶著她來到了大門口。
“王妃姐姐不在屋裏好生休養,難道是專程來此看妾身笑話的不成?”隻見蘇芷妍上午還是一副哭得如梨花帶雨、楚楚可憐的模樣,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僅僅過了這麼一小會兒,她便又重新恢複到了往日那副傲嬌無比的神態,並且用一種充滿挑釁意味的口吻,傲然地說道。仿佛之前所發生的一切都隻是一場幻覺,而此刻站在麵前的這個人,依舊是那個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蘇家大小姐。
沈夢曦原本想著自己隻要躲在角落裏遠遠地看一眼就好了,但事與願違,蘇芷妍的眼神實在是太銳利了,一下子就看到了她。沈夢曦知道自己再也沒辦法躲藏下去了,隻能硬著頭皮走出來,有些結巴地解釋道:“不……不是這樣的啦!咱們畢竟曾經也是好朋友嘛,所以我才會過來送送你啊!你……你到了紫湟居之後可一定要照顧好自己哦,有什麼需要幫忙的盡管跟我說哈!”
蘇芷妍卻嘴角輕揚露出一抹不屑,冷笑道:“朋友?是否稱得上是朋友尚且難以定論。至於所謂的好好生活嘛!那我便姑且一試吧!聽說那裏物資匱乏、衣食短缺,若要我真正過上安穩的日子,恐怕還需仰仗王妃您的慷慨相助呢。我都要走了,那我就祝姐姐懷胎......順利,嗬嗬。”言罷,蘇芷妍輕撫著沈夢曦高高隆起的腹部,留下一道讓人渾身發毛、不寒而栗的詭異笑容。
蘇芷妍在嬤嬤的催促下上了馬車,沈夢曦一直站在門口,看著那輛馬車載著蘇芷妍漸行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