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知倚是被凍醒的。
耳邊是呼呼的風聲,柳知倚半夢半醒地坐起來。她昨晚睡覺是沒有關窗戶,但是也不應該有這麼大的風吧?
柳知倚伸手想要去拽窗簾,卻隻觸摸到了一片虛空。她一個激靈,腦子瞬間恢複清明。
這顯然不是在自己的家裏。
她此刻正坐在一間破破爛爛的屋子的大通鋪上,硬邦邦的草席紮得她屁股生疼,幾乎能感受到毛刺戳進皮膚的疼痛。屋子內光線昏暗,隻有一盞搖搖欲墜的油燈在微風中閃爍著微弱的光芒。一股潮濕的氣息撲鼻而來,這裏的空氣仿佛比外麵更加沉重,讓人窒息。至於被子,她身上是沒有的,倒是睡在她身邊的兩人身上都有褥子蓋著。至於衣服,雖然一眼望去就是古代的衣服,但是柳知倚好歹能分辨出布料的好壞。雖然這二位穿的不是什麼上好的真絲綢緞,但是也比自己身上還有點透風的粗布衣服好多了。
“知倚。”柳知倚耳邊忽然傳來一道空靈的女聲,那聲音跟她的竟有幾分相似。
柳知倚顧忌著身邊還有兩個熟睡的人類,她用氣聲虛虛地回應:“你是誰?”
“我是……這個世界的你,知倚。”那女聲停頓了一下,沒有給柳知倚再開口的機會,“我無法解釋太多,但我知道你原本的身體已經油盡燈枯了。”
柳知倚抿著嘴,沒有回應。在現實世界裏,她是一名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996社畜,因為長期加班和飲食作息不規律,她的身體的確出現了一些問題——前陣子她剛被確診胃癌。
“前幾年,你的身體都不錯,就是從今年開始,你開始頭暈、心悸,對吧?”那聲音也不等柳知倚回答,自顧自的說著,“那是因為這個世界裏的你快要……快要因為一些變數而死。”
“所以所有世界裏的‘柳知倚’都會……都會被清除。”
“我知道,你和另一個世界的自己,嗯……也就是我,不一樣。你最擅長的就是讓自己活下去。”
柳知倚眼圈微微有些濕潤了。
她是從孤兒院裏麵殺出來的一個怪胎。
她是被醫院的好心人送進孤兒院的,脖子上掛著一個長命鎖,想來應該是她親生母親留下的唯一念想。繈褓裏裹著一張紙條,上麵洋洋灑灑寫了一個重男輕女的故事。女孩兒的母親是高齡產婦,一心想要生個兒子來圓夢。然而天不遂人願,這個女嬰的出生徹底打破了家庭的和諧氛圍。母親在失望中逐漸對她產生了厭惡感,甚至時常對她惡語相向。但紙條上的文字畢竟不能代表女孩兒真正的身世,最後落款的地方寫著“知倚,媽媽對不起你,希望你以後有一個好的依靠。”
總的來說就是有點良心,但不多。
孤兒院的院長爸爸是一個錢很多的,需要做慈善的——但實質上並沒有多喜歡小孩的人。他嫌孩子們吵鬧,一心隻想把他們養大後送出去。因為院長姓劉,所以孤兒院裏的孩子們都姓劉。盡管他們並不明白這個姓氏背後的含義,但他們都以此為傲,總是用稚嫩的聲音奶聲奶氣地告訴別人:“我姓劉,我是劉家人。”可剛巧柳知倚被送去那天,剛好有一對教師夫婦來領養小孩,那位準媽媽多嘴了一句:“既然名字叫知倚,不如諧音姓柳,叫柳知倚,柳條才需要依靠著主幹生存。”
於是柳知倚因為這個與眾不同的姓氏在孤兒院被狠狠的霸淩了。
小孩子的惡意是無理由的。
後來她在白眼裏考上了一個普通的一本,然後在白眼裏找了一份普通的工作。
柳知倚一度認為自己的人生就這麼平淡的走下去了,結果查出了胃癌。高昂的治療費對於她而言是一筆天文數字,可即使如此,她也沒想過要放棄生命。
這個世界這麼想讓她死掉——無論是把她遺棄的父母,還是孤兒院裏把她堵在衛生間裏潑水的小孩子們,亦或者考上大學之後無數次勸她放棄學業回到孤兒院做義工的孤兒院阿姨,以及知道她家庭情況後和她說還是保守治療比較好的醫生,他們都好想讓她死掉。
可是她依然活下來了。
雖然現在在異世界活著吧。
女聲把柳知倚的思緒拉回了現實:“知倚,我所在的世界,是一個修仙者的世界。我原本會……會凍死在這天夜裏,因為我把我身上的好衣服和厚褥子都給了你邊上躺著的這個男人。”
女聲有些咬牙切齒:“這男的叫伍子旭,你之前為他鞠躬盡瘁,你父母的遺產都花的七七八八了。但是他……並不是個良人。他邊上的人叫楚瑤瑤,是他的窮表妹。”
那女聲越來越遠:“這裏是惠盼界,你現在13歲,正在去啟恩峰進行靈根測試的路上。萬事小心,好好活著。”
天光已然泛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