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來的幾天,父親清醒的時間少,大部分時間都在昏睡,臨到春節的時候,父親病的越發嚴重了,隻是偶爾清醒片刻了,即使清醒的時候,也不能認人了,唯一記得的就是妹妹穀玫靈。
年三十,我們一家人,還有弟弟穀子明從深圳帶回來的女朋友陳芳和放假後趕來的劉華升一起擠坐在父親的病房裏,唯一的一張小桌上擺著母親從醫院附近餐館打包來的一些飯菜,房間裏的氣氛很壓抑,我們沒有什麼胃口吃飯,大家都期待父親能清醒過來和我們度過最後一個春節,然而奇跡沒有發生,父親一直到年初一都一直處於深度昏迷中。
年初二早上,醫生再次下達了病危通知書,母親沒有像往常一樣請求醫生采取搶救措施,而是默默撥通了父親老家親戚和幾個舅舅的電話,將父親的情況簡單地告知了一下。
年初二晚上八點父親永遠離開了我們,父親走的時候,母親哭的撕心裂肺,她不停地對我們說,這個世界上再也找不到像父親這樣能容忍她的人了。
春節期間,父親的後事隻能從簡辦理,母親對從父親老家趕來奔喪的子元和子亮說“你們的叔父臨終前跟我說,他想葉落歸根,不想火葬,想死後葬回老家。可國家現在不允許土葬,想完成他的心願,隻能先火化後,再將他的骨灰葬回老家,如果這樣,你們回去能不能在老屋附近幫他找一塊墓地?”
子元說“嬸娘放心,叔叔是我們村裏人的驕傲,我們歡迎他葉落歸根,我們回去就去找村長和風水先生為叔叔選一塊風水寶地做墓地,盡快完成叔叔的遺願,讓叔叔安息”
父親火化的前一晚,我們全家都有一點心神不寧,我母親更是神神叨叨不停地嘀咕,老穀啊!我知道你不想火化,可國家不允許土葬,你可不要怪我啊!
晚上十一點左右,我睡的迷迷糊糊,晨銘突然大哭起來,我立刻翻身坐起,找開了身邊的台燈,抱起晨銘查看,劉華升也醒了,他問我“晨銘怎麼了?”
我說“不知道啊!突然哭起來”
劉華升說“是不是餓了?”
我說“不可能,睡前才喂過,還不到一個小時”
劉華升說“可能尿了”
我說“沒尿,尿布是幹的”
“那怎麼回事?”劉華升一邊說一邊也翻身坐起
小晨銘在我懷裏,張著蓄滿淚水的雙眼,兩隻小手在空中亂舞,小臉蛋憋的通紅,嘴巴張的大大,使勁地大哭
劉華升很心疼,連忙在旁邊哄著“寶寶,你怎麼了,為什麼哭啊”
我看了看昏暗房間四周,抱著晨銘下床,吻了吻他的額頭,輕輕拍著他的背,嘴裏嘟囔著“寶寶,別怕,是外公來看你”
劉華升嚇了一跳,說“你胡說八道什麼”
我說“我沒有胡說八道,我感覺到我父親在房間裏”
隨著我的話語落下,小晨銘停止了哭泣,兩隻淚眼看著我,我衝他做了一個笑臉,小晨銘不再吵鬧,在我懷裏安靜下來,很快又沉沉睡過去
劉華升看著熟睡的晨銘,有些疑惑地問我“你爸剛才真的在?”
我流著眼淚說“嗯,來了又走了,是來告別的”
劉華升歎口氣說“你爸是真舍不得你們,我們那天送他去太平間的時候,感覺他的身體特別沉重,當時我和穀子明,還有你兩個舅舅,我們四個人都抬不動,當時不知道為什麼,現在想來是你爸舍不得你們,不想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