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祁十五年冬。
整個皇城都被大雪給覆蓋,明明才剛過完冬至,就已經不得不穿上厚厚的棉衣來抵禦寒冷。
沈柏宇從皇城走出來,在進自家馬車的時候撣了撣身上的雪花,在踏入馬車瞬間感覺溫暖了不少,炭火照著車內有些紅,氣味也有些刺鼻,他用寬大的袖口悟了悟鼻子,便吩咐幸淩撤走炭火。
這時候,撤走炭火的幸淩遞過來一個用動物毛皮包裹好的暖手鐵器,裏麵裝著的是經過特殊處理的炭火,沒有氣味也能長時間保持一個適度的熱量。
隻見朱雀大街上一輛接一輛的馬車從皇城駕駛出來,向四周散去。
沈柏宇對著幸淩輕語:“回府吧!”,說完馬車也跟著車流駛出皇城。
他拿著暖手器,思緒不自覺地飄散開來。記憶中的女子的樣子有些模糊了,可心卻在想到女子的時候微微地痛了一下。
那是個愛笑的女子,死在了他成為中書令的前一個晚上,他都來不及去做些什麼,就看著她被埋進大雪裏。無聲無息,像是被所有人拋棄,遺忘,就死在了大雪裏。
蘇佩如死了,死在了一個很冷的冬天。可她卻依稀記得,哪天再冷,也比不上她的心冷。
因為欺君罪名被貶為庶民,爹也跟著從正三品工部侍郎被貶為從七品長史,在全家離開這個都城的時候,唯獨把她給留在了都城,她苦苦哀求爹能否帶她一同離開,可爹隻是狠狠地打了她一巴掌,便頭也不回地離開,她被拋棄了,她都想不到為什麼曾經把自己捧在手心上的爹,曾經風光無限的自己,如今卻淪落到了如此地步,究竟是哪一步錯了,還是從一開始她就錯了。
自從爹離開後,她一個人像乞丐一樣在都城行走,所有人都得了皇命不許給她任何援助,所有人都怕因為幫了她而被拖下水。
她愛的人,現是國子博士,可卻避她三尺。
她信的人,現是刑部尚書,對她用刑後,便不見蹤影。
她恨的人,現是國子監司業,娶王姬,讓天下文人雅士都視她為潑婦,不尊禮,不敬君。
她的親人,拋棄她離她而去。
她的好友,也死在了這個春天。
似乎上天在和她開一個很好笑的玩笑一樣。
直到一個高貴的女人站在她的麵前,嘲笑道:“佩如妹妹,你以為這世間的所有男子都愛你,寵你,疼你嗎?哈哈哈,我看根本不是,他們畏懼皇權,他們所謂的愛都是建立在你的身份地位上,如今再看看,有誰是真的愛你嗎?是劉清嵐?沈柏宇?還是那個已經死去的皇子祁令景?還是那個你愛的,一心隻有我的王昌寮。”向皖欣整了整自己的衣服輕語道:“這兒風大,作為姐姐的我,得給你找個好一點的去處,既然你這輩子舒舒服服地來,姐姐也得讓你舒舒服服地走,不是嗎?”
看向站在一旁的侍女:“思琪帶上佩如妹妹,我們換一個地。”向皖欣用帕子擦了擦身上的飄雪,思琪便扶著已經奄奄一息的蘇佩如到了西市的一方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