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冰裳醒來的時候隻覺得身下是柔軟的床鋪,眼前蒙了片霧,看不清楚,隻能判斷出是亮堂的陌生環境,屋子裏有幾人在說話,聽著似乎在討論自己身體狀況。

其中女人的聲音不熟悉,不像是嘉卉,年齡也要更大一些,聽著很沉穩、很讓人舒服的聲音。

“媽媽,妹妹醒了!”這時身邊傳來一個男孩的聲音,“妹妹,你感覺怎麼樣了呀?”

葉冰裳感覺有隻小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是很少感受過的溫暖和體貼,她克製住想蹭兩下的念頭,偏頭看向男孩的方向,明明隻能看見朦朦朧朧的一團影子,莫名覺得對方在笑,是和那隻手一般溫暖的笑。

站在一旁的幾個大人聽見孟晏臣的話就圍了上來,醫生對著站在病床另一邊的警察和孟家夫妻說道。

“病人醒了,就沒有什麼問題了,就是有點營養不良,雖然摔得不輕,但是幸好骨頭都沒事,身上還有被人虐打的痕跡,需要好好養一段時間。”

醫生又看了眼輸液瓶,轉頭對護士囑咐了幾句,就走了。

葉冰裳看著一團白色的陰影逐漸離開,另一邊一團藍色的陰影湊了過來:“小妹妹,你叫什麼名字?知道家裏人的聯係方式嗎?”

葉冰裳沒有回答,目前發生的一切已經和前世完全不同了,她本該在穀底醒來,遇上一個女人,私藏下那個女人和找她那人交予的護心鱗和情絲,把情絲用在葉夕霧的身上,最後按部就班的死去。

她不清楚眼下是個什麼情況,她被澹台燼做成人彘鎖在牢房中時,一生似乎走馬燈一般從眼前掠過。

京中少有如葉家一般輕狂的人家,女兒名聲再不堪過得也比嫡子好,哪怕葉家確實也不需要靠兒女婚事來維係些什麼。

哪怕有姨娘護著,自己這些年依舊磕磕絆絆地活著,那些神魔妖鬼的手段如今想想都覺得渾身都疼。

葉冰裳下意識的縮了縮,一旁的警察卻以為是嚇到了她,不太熟練地放柔聲音:“小妹妹,不怕,叔叔,不是壞人。”

“警察叔叔,壞人不會說自己是壞人的。”

是那個男孩子,葉冰裳朝孟晏臣偏了偏頭,又看向那團藍色的陰影,她看不起對方的神色,又不明白警察是什麼身份,但是她不想回葉家。

原本她是沒有辦法離開,一個八歲的女童在那世道根本活不下去,等葉夕霧和澹台燼開始糾纏,日子隻會更糟,她隻能留在葉家,伺機給使點絆子。

現在自己走丟了,葉家不可能用心找自己,既然能脫離,何樂而不為呢?隻是對不起姨娘,不過想來自己離開了,對方日子會好過許多。

想定,葉冰裳張口說道,聲音沙啞,低得好似氣音:“我…我沒有家人了,警察叔叔。”

警察同情的看著葉冰裳,揉了把她的腦袋:“沒事的,小朋友,你在醫院好好養傷。”

葉冰裳被對方的力道帶著偏了偏身子,扯到了脖子旁的傷口,一時沒忍住“嘶”了一聲,護士連忙把人手拍開,瞪了他一眼,俯身確認傷口的情況。

警察是剛入職沒多久的警察,跟著師傅處理各種案子,今天原本可以休息了,誰成想剛出門就被揪走接著出警,現在就他在這裏等小孩醒,看到麵前比自己侄女還小的孩子,又想起剛剛醫生說的,一時沒忍住。

警察衝著護士討好一笑,再次看向葉冰裳:“小朋友,你還記得你是為什麼會倒在路邊嗎?”

葉冰裳茫然了一瞬,她記得自己按照回憶爬上了那座山,然後跳了下去,且不說那山離官道甚遠,就是上山的路也離自己落崖的地方有段距離,怎麼可能倒在路邊?

“我不記得了。”葉冰裳下意識回道,說話比剛剛流暢了許多。警察又問了幾個問題,得到的不是不知道,就是不記得了,期間付聞櫻給葉冰裳喂了點水,葉冰裳隻注意到好聞的味道悄聲靠近又慢慢消散,對方托住自己起身的手,有力又柔軟。

警察頭疼的撓了把頭,歎了口氣,轉向孟家夫妻:“孟先生,孟太太,我們會盡快聯係福利院那邊,這個孩子的情況我們也會盡快確認的,可能還有麻煩你們先照看一段時間。”

病床上,葉冰裳從說完話就感覺那個男孩子拉住了自己的手,她清楚這是目前自己唯一可以不露破綻套話的人,所以她回握了回去。

距離那次警察問話已經過去了幾天,期間警察和他師傅又來過幾次,葉冰裳裝作是慢慢想起,說了自己的姓名和年齡,僅限於此。

兒童福利院那邊也派了人來過,登記了姓名年齡,對她的到來表達了期待,很快又離開了。

葉冰裳眼前的霧還是沒有散開,她沒有對人暴露弱點的習慣,直到護士看到她去上廁所,沒能繞開椅子被絆倒才意識到問題。對葉冰裳來說,現在眼前不管是人還是物都隻是帶色的陰影,她可以看到,但是看不清,醫生說可能是神經被壓到了,不清楚什麼時候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