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好了，都別圍著了。”何大夫擺擺手，示意圍在屋子裏看熱鬧的村民都離開，他捋一捋花白的胡子，指尖在床邊人的脈搏上微微探查，末了，得出結論來：“是淋雨所致的風邪入體，這個漢子身體好，不是什麼大事。”
床上的人因為發熱而不斷夢囈著，眉眼緊閉，像是遭遇了可怕的大事。潤哥兒擰幹毛巾，輕輕地敷在他的額頭上。
“何大夫，那他什麼時候能醒呢？”少年的聲音溫柔清澈，如山泉一般清潤悅耳。此刻他正微微俯下身體為床上的人掖了掖被角。
“唉！”何大夫長歎一口氣，“我給他開服藥，不出意外今日晚間就能醒了。”他提起醫箱準備起身離開，又看了看還昏睡著的人，欲言又止。
“潤哥兒，你這可是撿回來個麻煩呀，且不說這人來曆不明，你背一個漢子回家，這、這對你的名聲有損呀。”潤哥兒不愁，他這個老頭子可替他發愁。
“您老不用擔心，他醒了就會離開的，再說人就倒在我麵前，我總不能見死不救。”潤哥兒微微一笑，幫他提起醫箱，引著何大夫出門。
“你呀！我說不過你，你爹這幾天雙腿可還疼痛？下雨天最要注意保暖。”
“您放心，我和娘每天都給他按摩。”
兩人穿過堂屋，來到另一間屋子。
潤哥兒掀開草簾，屋裏黑漆漆的，他先進門三兩下點亮油燈，給何大夫照著亮，眉眼間難得染上幾分憂愁：“我娘說昨晚疼了一夜，今早上才睡下去。”
屋裏好大一股藥味，何大夫和潤哥兒卻好像聞慣了一般，徑直向裏走去。潤哥兒舉著油燈，何大夫坐在床頭，小心地掀開被褥，查看著潤哥兒父親的雙腿。
“我爹睡的沉，您不用顧忌。”潤哥兒開口道。
何大夫揉了揉已經萎縮的肌肉，又在骨頭上輕輕敲擊，情況了然，他看向潤哥兒，半晌，才開了口：“先出去說。”
“怎麼樣，我爹情況還好嗎？”剛一出門，潤哥兒就急切地問，之前何大夫從來不會這樣心事重重地請他出去說話。
何大夫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還是老樣子，你們讓他多翻身，天晴了就讓他多曬曬太陽，他這是心病大於身上的病。之前的藥照常喝，我先給那個漢子開藥，你隨我來。”
……
原本淅淅瀝瀝的小雨這會兒已經完全停了，隻有屋簷的茅草還滴答著水珠。沈黎川覺得自己渾身發冷，像是墜入了冰湖一般，無論他怎麼抱緊自己都沒有用，身體如破了洞的氣球，熱氣在源源不斷的流失著。
斷斷續續的細碎話語聲不斷湧進耳朵，他被吵的頭痛難忍，皺緊眉頭。
不對，他明明是夜釣的時候不小心睡著了，怎麼既冷又頭痛呢？
他迷迷糊糊睜開眼睛，一片昏暗中，隻有牆角一隅散發著暖黃的光。借著這點光亮，他打量著這個地方：這是個非常狹小的屋子，牆麵由石頭和黃泥砌成，緊挨著光亮的地方擺放著一個黑乎乎的櫃子，上麵亂七八糟放著許多東西，牆根處還放著一些農具。屋子裏還有一股土腥氣，刺激著沈黎川本就昏昏沉沉的腦袋。
看著這原始的模樣，一股不好的預感湧上沈黎川的心頭。
就在他拚命回想的時候，一陣窸窸窣窣的腳步聲逐漸響起，他費勁地扭著腦袋看向聲音的來源。
用來遮光的簾子被人掀開，適應了黑暗的雙眼猝不及防受到刺激而滲出淚水，待他再睜開眼時，簾子已經再次合上，一個身形瘦弱的人正舉著一盞造型複古的油燈來到了床前。
也許是燈油快要燃盡，昏暗的燈光中，沈黎川還沒來得及看清對方的長相，就先聞到了一股清新的草木氣息，像是雨後的青草，沁人心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