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陰沉沉的,空氣稍微有些煩悶,風吹的有些萎靡,一切,都好像在理所當然的醞釀著什麼。
李白慢慢的在路邊走著,腳踩在地上有種很踏實的感覺,他貪婪的大口呼吸著空氣,他喜歡雨來之前的空氣,美妙且不可掌控。這是一個消瘦且清秀的男孩,他看上去不過9歲,頂著一頭蓬亂的黑發,穿一身破舊的衣服,露出單薄且消受的身體,旁邊許多的行人與他擦肩而過(說是擦肩,其實離了好遠),他漠視的眼神從他們身上掃過,與他們鄙夷的目光對視。作為一個乞丐,他早已洞穿了這些人的心思,他們的鄙夷與憐憫,隻是借自己的不幸來增加一下笑料,然後滿心歡喜的覺得自己還是幸運的,最後轉身離去,這種人,他見了好多好多。
李白記事起就在流浪,他沒有父母,應該說他沒有見過父母,小時候他很白很白,再加上有一天他知道有個叫李的姓,就管自己叫李白了,他從小就學會了偷東西,搶東西,但是他作為一個乞丐,並沒有磨滅了自己的自尊,正是因為這樣,他才可以用他那漆黑的不像話的眸子看這個世界,與那些人對視,是的,他沒有什麼錯,沒有錯。
風突然小了一些,雨點慢慢飄落,天已經變黑了,路上已經沒有人了,有一滴雨飄到了他的鼻尖上,他跑起來了,往前方的一個大房子跑過去,雨突然就下的大了一些,但是如果有人仔細看看李白就會發現,他頭上的雨點似乎比旁邊一米外的少一些,仿佛他頭上有一層看不見的薄膜,可是很遺憾不會有人為李白這種乞丐駐足,至少李白沒有遇見過。
他跑到了那戶人家門前,還好,門口有一點屋簷,隻要站好幾乎是不會有雨的,他瘦弱的身體站得筆挺,目光看著雨點,雨不很大,他其實很喜歡淋雨,這時候的世界是最真實的,沒有了虛偽與做作,全部都在這雨中承受著,但是他不能,因為他隻有這一身衣服,如果打濕了明天就完了。雨淅淅瀝瀝的,他的思緒也四處飄落,散入寒風中。
過了一會,他的耳朵動了動,把頭抬起來了,前麵的道路上走過來一個老者。
他身穿一席白色長袍,潔白的長袍與有些黑了的天色形成強烈的反差,長長的白發披在肩上,嘴裏還啃著一塊肉,可是雨竟然沒有一滴落在他身上,他全身都是幹淨的。他轉過了頭,向李白走過來,他漂亮的鞋子擦在地上有‘吱吱”的很好聽的聲音,幾步就走到了李白麵前,他打量了李白,目光停在了李白的頭上。那裏頭發上方幾厘米處本應是空氣的地方的地方,由水珠沾滿了,李白一抬頭,水就流了下去。他露出驚訝的神色,很快便收斂了,把咬了一口放在手裏的雞塊晃了晃,道:“跪下來,這塊肉給你。”他的聲音有磁性,說話時還帶有一點點回音。
李白今天幾乎沒有吃東西,現在確實有些餓了,他看著那塊肉,仿佛能聞得到肉發出的香味,嚼在嘴裏的充實感,他能感到自己嘴裏已經在分泌唾液了,他的手已經有些顫抖,不自覺的想伸到半米外的肉上。
可是他又忍住了,他確實是個驕傲的人,從來沒給別人下過跪,從來沒有,就算是以前差點被幾個孩子打死也沒有,幼小的他的大腦覺得,那膝蓋往下小腿往上的地方,應該是不應該與地麵親切接觸的,這應該是一個男人的底線吧。
老人把他的舉動盡收眼底,他笑了笑,臉上露出了一些皺紋,這次的笑是那麼慈祥,多年以後,李白再度回憶起那個雨夜,最記憶猶新的就是那個微笑了,雖然不燦爛,但是能感覺到的那種意味深長與用心良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