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你瓊譯好不好?”一個穿著紅白交錯道袍的老道人看起來已經很老了,臉上皺巴巴的皮膚像幹枯得隨時要脫落的樹皮,臉上帶著笑容,看起來卻十分難過。渾濁的眼睛盯著懷裏的女嬰,“我也算贖了一點罪。”

懷中女嬰咬著一隻手,似乎感受到他的難過,對著他“呀呀”了兩聲,兩隻大眼睛突然就笑彎了。老道人拿著拂塵的手小心翼翼的戳了一下她的臉,指尖傳來嬰兒獨有的柔軟與細膩,老道人似乎不適得撚了撚指尖,突然卻紅了眼,指尖連忙在已經髒兮兮的道袍上擦了擦。他低著頭,渾濁的雙眼蓄滿了淚水,瞬間就滴落在女嬰的臉上。

臉上滴落的觸感讓女嬰眨了眨眼,嘴一撇哇的一聲哭出來,老道人慌忙低聲哄著,一隻手在輕拍著女嬰的胸脯,“是不是餓了?”老道人四處看了看,周圍是荒涼的殘垣斷壁,倒塌的房屋,還有死相慘狀橫七豎八的屍體,幹了以後又重新被覆蓋的血跡。他站的地方是一間民屋柱子倒塌後,砸在院子的樹上形成的安全的角落。大約是年久失修,柱子倒下來從中斷開,斷開的尖銳刺穿了老道人腳下的女子。她胸前的血浸透了她身下的土地,但是她懷中的女嬰卻未受到一點傷害,連繈褓都未沾染血跡。

女嬰是老道人在女子旁邊不遠處看到的,發現女嬰的時候,女子一根手指還被女嬰攥在手裏,應該是被柱子刺中的瞬間,女子將抱著女嬰的手伸向了前。倒下的時候將女嬰放在了離自己剛好夠到的地方。

老道人像是被嚇到了,驚恐得看著腳尖染上的血漬,連忙後退幾步。顧不得還在哭泣的女嬰,一手掐著訣,倉惶得逃離了原地。

“這麼小就沒了爹娘,真是可憐。”簡陋的木床上躺著兩個差不多大的奶娃娃,婦人蠟黃的臉上寫滿了心疼,她的手上全是勞作的厚繭,卻輕柔的給女嬰拍著奶嗝。

女嬰正是老道人在死人堆裏撿起來的。老道人頭發灰白稀疏,紅白交織的道袍淩亂,布滿汙垢和血漬。他局促的站在茅屋的門前,麵前是一個膚色黝黑的中年男人。

“道長,我家娘子奶水平時就不多,還不夠我家丫頭吃。加上這年頭養個孩子不容易,這小女娃不是我們不想養,我瞧著長得水靈得很,您去鎮上大戶人家問問,興許會有好人家願意養的。”中年男人為難的看著眼前的老道人,他是在打柴的路上碰到這個老道人,抱著個瞧著估計兩三個月大的小女娃哇哇的大哭,他快四十了好不容易娶上的媳婦兒,媳婦兒又給他生了個白白嫩嫩的小閨女,才兩個月左右,他算是老來得女,稀罕得很。聽到小女娃哭的聲音都沙啞了,又瞧著這老道人髒兮兮的,怕是拐騙了別人家的小孩兒。他忍不住動了惻隱之心,就跟蹤了這老道人,結果沒走幾步就被發現了。細問之下才知道是這小女娃爹娘遭遇橫禍,老道人救了她。結果是這小女娃餓了,哭的眼睛都紅了,這才帶回家給娘子讓她喂口奶吃。可這老道人話裏話外都是要將這小女娃托付給他們夫妻,他瞧著小女娃長得好,但他是實在養不起,家徒四壁,連著兩年幹旱,莊稼地裏顆粒無收,平時就隻能靠著打點柴為生,馬上快入冬了,山上獵物都沒有。加上媳婦兒生了孩子傷了身子,自己閨女又才兩個多月。他拿什麼養這孩子。

老道人沉默許久才對他說道:“多謝。”

中年男人嘴唇動了動,似乎還想說什麼,最終到嘴邊變成了一句:“實在對不住。”然後進屋將還在睡夢中的小女娃抱出來遞給了老道人。

離開那對夫妻住的地方,老道人看著懷中熟睡的女嬰,小臉還掛著淚痕,可憐兮兮的。他無處可去,這孩子也無處可去,他不會照顧這麼小的孩子,沒斷奶的孩子還離不開娘親。老道人的腳步躊躇不前,最終他做出了一個決定。

他要帶著這孩子回九洲山。

九洲山是當今最大的修仙門派,九座奇峰以創派祖師留下的誅魔陣分布排列。其中主峰位於最北麵的雪原,距離另外幾座峰甚是遙遠。

滿山靈植和靈寵的朝陽峰是幾座山峰裏景色最好的,每隔五年仙門都有一次大比,前三甲可在朝陽峰自行挑選自己想要靈植或者靈寵。在眾多靈植包圍的山峰中部有一處卻是金光大盛,那金光是朝陽峰山門前的蓮池中金蓮所散發的靈氣。那金蓮名為地湧金蓮,本是遠古時一天生地養的普通金蓮,隻因長在九洲山開派祖師佛悅在成神之前,修仙悟道時住的山洞前的一方小水池中。佛悅在修煉成仙成神時散發的靈氣竟然被這金蓮當做養分,最後竟成了一株罕見的靈植。可能是吸收了遠古神明的靈氣,散發的靈氣不僅可以滋養一方土地,竟還可以測試修仙成神的天賦。於是佛悅創建九洲山後便將這金蓮移種到了朝陽峰的山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