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辭和雲棠直接將他忽視,一點一點的把整個棺材埋在土下。
“卿卿……”
顧衍抬起手,想要抓住什麼,最終也什麼都沒有抓住。
顧旻輕聲歎了口氣,從暗處走出來,把暈倒的顧衍背起。
他看了眼沐辭和雲棠,又看了眼隆起的土堆,什麼都沒有說。
但眼底含著可惜。
能讓他皇兄如此心心念念的人,想必一定是個妙人,可惜了。
雪很快就把沈若卿的墳遮住了。
雲棠和沐辭跪在墳前燒著紙,空蕩的山上,隻有火燃燒紙的聲音。
三座墳相依相伴。
雲棠想,殿下應該見到陛下他們了吧。
……
朝曆三百五十五年十月,朝瀾國滅。朝瀾皇帝以身換取百姓平安,自戮於京都城門。朝瀾皇後自縊於皇宮之中。同年十二月初三,朝瀾嫡公主、南桑原太子妃沈若卿於朝瀾京都城門殉國,時年十九。此後,世間再無朝瀾王室,再無七竅玲瓏心。
春日降臨,冰雪融化,萬物複蘇。
自把沈若卿葬在懷山之上以後,沐辭和雲棠就把城中買下的宅子賣了,然後在懷山半山腰處搭建了一座院子,年年守著他們的殿下。
而顧衍回了一次南桑,處理了南桑皇和梁皇後留下來的爛攤子,也處置了梁依依。
他沒有要皇位,而是讓顧旻登上龍座。他獨自一人回到懷山,住在懷山腳下。
沐辭和雲棠在山上種了很多花,都是沈若卿喜歡的。四季皆有,所以山上的花一年常開不敗。
每年,顧衍都會偷偷的上山,不讓沐辭他們發現。他到沈若卿墳前一坐就是一宿。
他靠著冰冷的墓碑,一手拿著酒,失意地自言自語。
他描摹著碑上的一筆一劃,委屈地哽咽道:“卿卿啊,你就這般恨我?連夢裏也不肯讓我見你一麵。”
十年的時間一晃而過,雲棠和沐辭也在沈若卿墳前成了親,有了一兒一女。沐辭時常和他們講沈若卿的事情,和他們講他們以前的事情。
一次,兩個小家夥偷偷的跑到山腳下,看著在院子裏雕刻東西的中年男人,他們撿起地上的石子,一股腦地朝他丟過去。
“壞人!就是你害死了殿下!你是壞人!”
顧衍縮了縮頭,抬眸看向他們,沒有搭理,依舊忙著手裏的事情。
他知道這兩個孩子是沐辭和雲棠的,也曾在暗中幫過他們。
兩個小家夥相互對視一眼,幹了一件壞事。
他們偷偷拿了一個火折子,趁顧衍不在,點燃了他的院子。
等顧衍回來時,院子早已被燒壞。他睜大著雙眼,不顧危險跑進屋裏,看著被燒壞的畫,他直接滑坐在地上。
他抱著殘畫紅了眼,低聲哭了起來。
兩個孩子在門外看著他,意識到自己做了壞事,兩人連忙跑進去安慰他。
“喂,你不要哭了……對不起,我們也不是要燒你的畫。”
顧衍沒有理他們,緊緊握著畫。
他沒去找沐辭,而是重新把院子修葺好。
他又畫了滿屋子的畫,有沈若卿坐著的,站著的,也有她笑的。他也時常望著這些畫傻笑,連夜裏入眠也會抱著它們。
一晃眼,幾十年也就過去了。顧衍也成了滿頭白發的老頭子。
顧旻曾來看過他,讓他和他一起回南桑。
“皇兄,皇嫂已經走了幾十年了,你也該放下了,和我回去吧。”
顧衍瘋癲地否認道:“她沒死!她還活著,她每日都和我在一起。”
顧旻心疼地看著他。
“皇兄,歡兒也想你了。”
顧衍搖頭,“我不回去,我要在這裏陪著卿兒。”
顧旻勸了很久都沒用,最後還是自己一個人回去了。
沐辭和雲棠的孩子長大了,他們也有些同情這個老人。
孤零零一個人在這裏度過了半輩子。
曾經大街小巷裏傳遍的童謠“娶妻當娶沈氏女,嫁夫當嫁顧家郎”早已被遺忘。若是有人提起,別人也會淬一口唾沫。
“什麼顧家郎?負心漢一個!”
又是一年冬季,懷山上又下了一場雪。
顧衍在院子裏堆了兩個雪人,然後躺在院子裏的搖椅上看著它們。
“卿卿,你看啊,它們多可愛啊。”
顧衍知道自己熬不過這個冬天。
他死那日,屋外下著鵝毛大雪。他躺在床上,門突然被風雪吹開,他逆著光仿佛又看到了卿卿,她穿著一身紅色嫁衣,對著他笑。
顧衍伸出手,可眼前的畫麵陡然一轉。沈若卿穿著一身白色喪服,無情地對著他說她恨他。
顧衍苦笑一聲,伸出去的手最終落在了地上……
從此以後,世間再無‘顧家郎’。
——本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