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家倆頭豬今晚可以吃一頓飽飯了(1 / 3)

滿天的烏雲黑沉沉地壓下來,又濃又重掛在半空,像一大群失去方向的烏鴉黑黢黢撞成一團,低得仿佛伸手就能夠著。

天好像隨時要塌了一樣。

高聳入雲妄想捅破蒼穹的尖銳石山跟濃重如墨的烏雲之間留了條亮得直晃人眼的銀邊,像把滲著寒光的利刃橫於天地。

在雷聲的慫恿下,烏雲還時不時伸出幾根亮白色的閃電,彎彎曲曲婀娜多姿對山頂發起不太正經的撩騷,有種分手沒分幹淨,耦斷絲連欲擒故縱的曖昧。

荒涼的小山丘上,有位白衣少年腰身壓得極低,正專心致誌清理身邊半人高的荊棘、雜草,汗水洇濕了潔白的襯衫,映出他有些單薄的腰背。

少年姓雲名輕。

他身前有兩座很舊的墳塚,沒有墓碑,就像兩堆土包,隱在雜草叢裏邊,顯得孤寂落寞。

墳包裏長眠的是雲輕的父母親。

他拔幹淨周圍的荊棘、雜草,荊棘丟在不遠處的亂石堆上,雜草收拾成兩撂放在墳前,一會可以帶回家曬幹當燒火的引子。

做完這一切,雲輕起身抬起胳膊擦了擦臉上的汗水,虛脫般長呼口氣坐在雜草堆裏邊,曲膝抱腿,下巴搭在膝蓋上,清亮烏黑的雙眸一眨不眨,靜靜注視眼前的兩座墳包出了神。

頭頂暗流湧動的雷鳴閃電和即將到來的傾盆大雨被他視若無睹。

直到雨點像小石子似的一點一點打在肩背、頭頂、還有腳背上沾了泥漬的白鞋上時,他才緩緩開了口,聲音輕如呢喃,許是擔心驚擾已經長眠很久的雙親,“爸爸媽媽,我考上大學了,明天……明天我就要帶爺爺離開這裏去很遠的地方念書。”

雲輕深吸口氣,極力抑製自己的情緒,微微揚了揚嘴角,想給墳裏的親人展露個笑臉,最終他隻是揚了揚唇角,眼淚便已奪眶而出,他趕忙把頭埋進膝蓋,削瘦的雙肩微微顫抖,雙手扯著褲腳,指節泛白發抖。

“我沒有給你們丟臉,我考了全市第一,跟省第一隻差了1.5分。”剛剛稀稀疏疏的雨點越來越清晰越來越密集拍打在身上的時候,他才再次抬起頭,眼眶發紅,“那所大學很好,知道家裏的情況,特意給我和爺爺安排了一間房,我可以帶爺爺過去勤工儉學。”

大雨灌進眼睛,又澀又疼,雲輕抹了把臉上的雨水,“你們放心,我會照顧好爺爺……隻是……要很久才能來看您倆了。”

雲輕緊咬下唇,待那股濃重的酸澀過後才開口:“如果你們想念我跟爺爺,就在夢裏見見我,露臉的那種,還要跟我說說話,讓我……看看自己的爸爸媽媽長什麼樣,聽聽你們喊我的名字,我......我很乖,每天過得很努力,如果可以的話,來夢裏叫我一聲乖娃子......真棒.......好嗎?”

呢喃至此,泣不成聲。

雲輕經常夢見自己的父母,夢裏父母的臉總裹著層迷霧,從來沒看清過,他們也不說話,光站在霧裏朝他揮手,然後慢慢消失……

家裏倒有張爸爸的黑白照,掛在家徒四壁的堂廳,是爸爸在入伍時軍隊裏拍的檔案照,這張唯一的照片最終變成了他的遺照,成為這位風華男子過早英逝之後留存在世間證明他來過的唯一憑據。

十四年了,雖然爺爺很用心保護這張僅存的照片,卻也奈不住歲月光景久遠,照片由於環境潮濕的緣故,已經起了大大小小形狀不一的潮點,爸爸的笑臉有些不太看得清楚,從輪廓可以依稀瞧出端倪,爸爸有張很帥的笑臉。

媽媽沒有照片,聽村裏人說外公外婆不讓掛,因為他們不承認這個女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