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撫川一中我們來了(1 / 3)

這裏是學校的北門口,也是學校的小門。因此也隻有一條較為狹窄的馬路,小攤聚集在這裏。擁擠的推車,摩肩擦踵的學生們,嘈雜的聲響。這是往常放學後的常見場景。小攤對麵就是店鋪,經營不外乎是書,文具和食品。而人最多的一家就是沙縣小吃。老板把炒鍋和灶台都搬在外麵。凹凸不平的水泥地麵被油漬和泔水浸透。灶台上,鐵鍋的底部完全是被黑色顆粒和片狀物覆蓋,也就是說鍋煙子老板並沒有怎麼洗過。沙縣小吃店裏麵,有兩間。左邊的一間是另一個灶台,蒸,煮,鹵是在這裏準備的。另一間則是用餐的地方,幾張木頭桌子,上麵蓋著餐布和玻璃板。玻璃板很不意外的,油漬很多。整個店很舊,頭頂是暗黃色的燈泡。昏暗的燈光並不能將整個店照亮,黑色的角落似乎要隨時蹦出個蟑螂老鼠一樣。現在是晚上十點,學校剛放晚自習。很多人選擇在家繼續學習之前吃頓夜宵,於是店裏的生意非常好,筷子和盤子碰撞發出清脆的響聲。很少人一邊看手機一邊吃東西,這大概是因為撫川一中有手機禁令,很少有人有一部智能機。

鄧川和吳岩走了進來。鄧川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連貼在門口的菜單都沒有看,直接對著老板大喊道:「一份炒粉,兩個海帶湯,再拿兩個碗!」待老板應聲回複之後,兩人就坐了下來。

「你難得來吃一次啊。」鄧川說。

「我不太喜歡吃夜宵的。如果不是馬上放假,我大概是不會來的。」

「這個也是。」

「期末總算是考完了,考的算發揮不錯。」吳岩問。

「我也差不多。」

「所以暑假有什麼計劃嗎?」

「你管放三天叫做暑假?」

「蚊子肉也是肉。話說你在撫川一中也讀了一年,心裏沒點數嗎?」

「雖然是這麼說,心裏還是不太平衡。六月二十四號開始放假,歇三天之後就開始上課,上到七月三十號,再放十五天,八月十五號開學。」鄧川一臉痛苦地計算著。

「你為什麼不去普通班呢?普通班都是統一二十四號放假,八月二十號開學,中間不補課。」吳岩眼睛望著店門口的流動小攤。

「有機會誰不願意讀清北班呢?」

「這倒也是。」

這時候菜上來了,老板往兩個人的麵前各放一個瓦罐,然後中間擺一盤炒粉。炒粉帶著醬油的色澤和誘人的香氣,裏麵有青菜,豆芽,蛋花作點綴。

兩個人很默契地吃起來,如同其他桌子的食客。

吳岩突然抬起頭來:「鄧川,你喜歡這個學校嗎?」

「也沒什麼喜歡不喜歡吧。畢竟是整個市裏升學率最高的學校,大家都削尖腦袋想進來。」

「清北班呢?我們這屆文理分科早,讀了一個學期就分班,現在也算是讀了一個學期了。」

「還好吧,就是班主任有點煩,然後課程和老師沒我想象的那麼好。」

「我在撫川一中也讀了挺久的,初中就在這裏了。有時候也會想想,在其他地方讀中學也不錯。」吳岩說。

鄧川沒有說話。

「說起來你是租房子在這邊住吧?你之前不是說你初中在城區中心的市一中讀嗎?我覺得市一中就挺好了,何必跑這麼遠來上學。」

聽到這話,鄧川眉頭皺了一下。「我在市一中上學,那裏高中部什麼樣我還是知道的。初中部成績倒還好,高中部確實不太行。老師不太負責,大部分學生都是放養,也沒什麼競爭壓力。」

「所以你來撫川一中讀書?」

「說起來所有人都知道撫川一中是最好的中學吧。撫川一中一年出二十來個清華北大,市一中一年能出一個就該打鞭炮了。」

吳岩放下碗筷,把瓦罐拿起來一口喝幹淨裏麵的湯。「你說的對,一般都是這麼認為的。不過很久以前,撫川一中隻是一個普通的鎮中學。誰知道今天發展到這個程度了呢。市區裏的人跑到這個鎮,甚至其他市縣的人也跟著過來。沒有撫川一中,這裏就是個平平無奇的鎮,然而因為撫川一中吸引大量外地人前往中渡,帶動了周圍的消費,這個鎮甚至發展到和市區差不多繁華。」

「像一個奇跡。」

吳岩忽然激動起來。「不錯,這是一個奇跡。撫川一中在省裏也是數一數二,能和江城最好的中學扳手腕。江城是省會,那些人從小到大都在補各種課。不像我的小學和初中同學,幾乎沒有人管,如果他們沒有考上初中或者高中,他們就是農民,就是去跟親戚收破爛,就是去工廠裏打螺絲。隻有像我這樣的勝利者才能在這裏上學,然後悠閑地和你在這裏吃東西。」

鄧川想起來,班主任常常強調鄉下來的小孩吃苦耐勞,比起城裏人的嬌生慣養要強多了。聽了吳岩這麼一番話,大約就有這麼一層意思在裏麵吧。看著有些激動的吳岩,鄧川一時不知道要怎麼接話。

「鄉下小孩子吃苦耐勞啊。」吳岩突然冒出這一句。

背上被推了一下,鄧川轉身,原來是一個很胖的學生剛剛撞到了自己。正好粉和湯都吃完了,兩個人站起身來去結賬。

店門口此時人已經少了許多。狹窄的馬路因為流動攤販變得更加狹窄了,此時他們正準備收攤回家。

「我走了。」吳岩說。

「三天放假時候,可以出去走走。時間下次再定吧。」

吳岩揮了揮手,然後背過身子向另一條巷子走去,隨後就不見了。

鄧川也向自己的住所走去。這一片附近都是標準的六層水泥盒子,是這邊的居民為了賺取租金建造的低劣房子。回房間的必須穿過一段低窪的水泥路,因為最近剛剛下過暴雨,地上積著水,鄧川踩著別人擺好的磚頭慢慢前進。路很狹窄,就像在擠過水泥的縫隙。鄧川抬頭看看天空,雜亂的電線上空,月亮灑下淡淡的光輝。但鄧川並沒有閑情去停下來欣賞,因為回去還要寫作業和課外題目。

鄧川邁進了在學校附近租的房子,兩室一廳。比他們在撫州住的房子小的多,也簡陋的多。幾乎沒有任何裝飾,隻是膩子粉刷過的白牆,也沒有電視和電腦。客廳中央是一張做工極差的桌子,歪歪斜斜,不知道是從哪個倒閉的早餐店收過來的。地上是質量很差的瓷磚。但是因為女主人,也就是鄧川母親的打掃,竟然有些略略發光。客廳正對的是廚房,廚房門口的推拉門也早就壞掉,沒人再去拉動門,擔心劣質的門一瞬間就會從門框脫出然後倒下。

鄧川走進房間,把書包扔在地上,然後坐上了吱嘎作響的轉椅。他的耳邊突然傳出來一個聲音:「現在才回來?一點時間觀念都沒有!\\\"

這聲音打斷了鄧川手上的動作,他轉頭向房門望去,果然是一副陰沉的臉。

「你學校九點四十五放學,現在都十點半了,你也不知道和你同學吃的什麼東西。你十二點睡就說自己白天困得不行,但是別人晚上一點睡覺都精神抖擻,整個班上也就數你是最懶的。」

「我今天作業寫完了,隻寫一下課外題就是。」鄧川覺得很煩躁,回了一句。

「別人作業就沒寫完?別人寫的課外題不比你多?整天浪費時間,怎麼和別人競爭?你也這麼大人了,我不嘮叨你,你自己要知道輕重。你也少看點你那些閑書,多寫點數學題。你看你平時考的數學......」

說了好一會才停下來,鄧川忍耐著沒有說話,這已經成了一種日常了。

「我說的話聽見沒?知道了嗎?」

「知道了。」

鄧川的媽媽準備轉身離開,鄧川想了一會,隨後還是開了口。

「哦對了,過幾天放假,晚上我去和吳岩出去玩一下。」

「又是吳岩?也沒見你去找人討論題目,和成績好的玩,天天和這個什麼鬼吳岩一起。他成績不和你差不多,兩人人越待一起成績越差。」

「人呆一起哪裏會隨時隨地聊成績。」鄧川說。

「你算什麼?我聽別的家長說,別人朋友在一起討論題目怎麼解,成績怎麼提高,你們天天聊的什麼東西?」

鄧川覺得很沮喪,他轉過椅子,背對著門框。

「好了不說了,看你期末考的還好,放假出去待一會也沒什麼,平時多抓緊時間。」

鄧川長歎一口氣,這大概算日常活動了。

「最近媽媽念我的生活是越來越多了,以前都不是這樣。為什麼呢?」鄧川一邊想著,一遍轉著手裏的筆。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麼,鄧川開始打量著自己的房間。這是一個普通的房間。一張床,一個衣櫃,一張桌子,一個書櫃。床邊有一個椅子,上麵壓著兩本小說和一張數學卷子。書櫃是粗糙的鐵皮打成的,很舊,推拉不靈,掉漆的地方已經生鏽。上層整齊堆放著鄧川喜愛的書籍,他更多的書籍在市區的家裏。下層是散亂的教輔資料和教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