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宗前一天,希苓他們準備走了。
然後偽造全部遇難,渡劫的渡劫,失蹤的失蹤。
宗內也不會有人記得他們。
由於死法各不相同,當天除希苓外,沒人知道紅霞其實是真的出任務。
符宏:“就你死的陣仗大,兩個厲害的角色還跟著你,想好怎麼脫身了嗎。”
紅霞:“不好管理啊,我的搭檔。”
她在前頭給筠戊發信息,讓他順便在大漠裏找找雪霄。
後頭對她遞上隨行的弟子名單有所議論爭執。
頭一個便是齊盈師姐,又是來試探問她是不是和大師姐吵架的。
“不要把洛…大師姐扯進來,她什麼都不知道的,是人總是要休息的。”
紅霞無比確認,希望她能調整休養。
任長河師姐更直接:“昊孤年更不行。”
“之前覺得這機會一定是大師姐的,我們才不予理睬,管那些其他弟子鬧哄。可小師妹你怎麼直接給了他呀?”
“上天真是突然瞎了!師傅是這樣偏心,居然就連小師妹也是!”
紅霞聽得一愣一愣的,但表示理解,畢竟聽聞精英弟子的確不服昊孤年:“他如果還行,我又正巧缺人,其實無所謂,我更看重白藤師姐的醫治。”
“小師妹你要吃大虧的,明明有更好的大師姐你不用!”任長河也不願意多解釋,轉身離去了。
齊盈師姐笑笑道:“長河她這兩天心情不好,宗門內她最追崇大師姐,她可是起大早盼大師姐講學的人。隻可惜這一屆收的弟子烏煙瘴氣,頗不服管教。”
“本來出了一個…一個…”齊盈皺眉,突有些記憶中斷,說不上來。
最後隻得跳過,繼續:“其中曲曲繞繞簡單來說,就是主要聲音對大師姐不利。”
還不是典倩幹的好事,現在已經沒有威脅了才是。
“而裏麵擁護最高的,就是昊孤年。他同樣也是嫡係弟子,卻備受新生弟子喜歡。不說他在其中有沒有附和助長,小師妹,你與大師姐那樣交好,難道不關心你偏袒他後會怎樣嗎?”
紅霞攤手:“大師姐不會在乎,我也不會。他以前怎麼做是他的事情,我隻看現在。”
齊盈還想說什麼,被任長河罵罵咧咧拖走:“真是油鹽不進!人教人就是不會,事教人一遍就會。”
“……”
對了,好消息是雪霄應該今晚會到,壞消息是不確定洛漪她會不會去用。
這些談話與回答有方向地流向了昊孤年,他對小師妹的信任越加有感,辦事更加妥當全麵。
原以為小師妹受寵嬌縱,判斷力弱。
原是隻對大師姐判斷無差,一提大師姐這機會便拿到了。
難道…這玄玉宗大師姐,修行真的出了問題,引小師妹擔心了?
他覺無所謂,大師姐隻會承接大長老。
這日,他帶著滋補氣血的幹棗與耐存的糕點去見小師妹,以防她路途不適。
紅霞正敞開房門在低頭打繩,聽他建議後領受一笑。
“小師妹你在忙嗎?”
“嗯,做劍穗,給大師姐的。”
昊孤年默了默。
紅霞捂嘴笑:“好像答得有點過於流暢了,哈哈哈…但是,但是我真的希望師兄你能知道。”
她見人還是不說話,便無奈:“總不會,也要我打個穗子來賠罪吧?”
“不會不會。”
他掛著笑出門。
明明哪點都不輸於人,可總不是首選。
“停步。”
歲虛長老正坐納涼,瞧他出了紅兒的門檻喊停。
“三長老安。”
名單的事情她也知道,都點撥點撥了還落在她押題範圍之外。
歲虛麵露滄桑,紅兒的父親也不在了,她又大了,但心思一變一個。
她還是相信洛漪的,隻是按理說那孩子的進程不該那麼慢的。
隻做不說的性子,渡過情劫後,她估摸著洛漪必定會跑來定終身…
難道是紅兒沒有答應?狠狠拒絕了?
…不像啊?真的不像。
“長老,您有何事喚孤年?”
歲虛略略回神,又問了幾句他與紅霞交涉,孤年照例回答。
她便領他進屋:
“劍道可有精進?我雖不如你師傅一樣精通,但好歹與他同師門一場。”
“這本劍譜可拿去,當是參考觸類旁通了。”
昊孤年不卑不亢接過。
聊過幾句,他留意到房門裏高掛著一把赤紅金鞘。
那劍鞘樣式極為橫行耀目,猶如烈火流燒劍身,劍柄也是上好的玉石。
“那是紅兒的佩劍,我好早給她準備的,隻可惜她不用。”歲虛歎:“她呀,看來隻能由她了,估摸著不是贈她哪個友人,就是給她道侶處理了。”
“小師妹有道侶了嗎?”
“你看她那不收心的樣子。”
紅霞正要抬腿出大門,被同樣叫回來:“你這是去哪?有沒有找五長老說?”
“哦!我忘記了!”她不好意思道:“我現在去,你別叨我了。”
歲虛讓她同昊孤年一起。
兩人也有事宜要商量探討,又一並去了五長老處。
五長老對小師妹格外好,分享果酒後找事由把他留了下來。
五長老問的是小師妹近況,轉手也給了他一道令牌,說是凡間他能用上。
他後來打聽,價值可換十座城池。
紅霞本人已跑,嚇跑的。
她絲滑翻過風躚閣,再讓洛漪把作案道具運進來。
“有門不走?”
“我翻都翻了,你在這埋怨,快點幫忙拖酒,我一個人拖不動!”
“幹嘛?”
“埋你這。”
“……”
“通知,不是詢問。”
洛漪瞧她真拿了鐵鍬,想幫忙卻被拒絕。
“我有些事想不通,想動動手邊想邊做。”
洛漪便在後院處陪著她靜坐。
她低頭挖一陣就會休息,休息夠又會再來,也沒管人是不是在聽:
“我今天去了五長老那…他給的果酒。”
“話也很正常啊,我感覺不好。”
“也許是娘親最近給的嘮叨太多,她之前不的,我有點擔心出了什麼事。”
“問她肯定不會答的。”
“我有點憂心,隱隱的。”
洛漪在遠處閉目,隨便道:“你對你師傅一直長老這麼叫嗎?”
“…我之前叫五叔的。”
你還生氣,說我不誠拜的什麼師。
“現在為什麼改了?”
紅霞摸了摸頭,拋開鐵鍬低頭改撕壇蓋,在廊前拖去髒鞋,輕手輕腳從她身邊走過進了房。
回來帶了一隻洗淨的碗。
洛漪瞧她坐下,安靜等她出聲解釋。
紅霞晃著腳下抱壇,倒了滿滿一碗。
與她道:“你該為我踐行,大師姐。”
洛漪垂目著,慢慢抬眼道:“我不飲酒。”
“一碗都不可以麼…”
紅霞抱著壇子緩緩坐正,也沒有多強迫,眼底怔怔然,學她閉目沉默一會。
“挖地的效果不佳呀。”她無奈睜眼:“我也許睡一覺就好了。”
“大師姐,多有打擾…”
洛漪按住她的手,顰眉微側,嚴肅:“並無不可。”
“什麼啊?”
那人單手提碗,作仰喝完,在她沒回過神時道:“我隻擔心,明日真不能為你踐行。”
“你不能灌醉我,隻是。”
紅霞笑得不知如何評價:“什麼和什麼呀…大師姐是已經醉了嗎?”
洛漪不答,望著她皺眉。
紅霞回看她時,愣了愣,突然出言讓她別看自己,說她已醉,眼睛紅了。
“是嗎?”
洛漪要佐證,她卻作攔:“你信池水,還是信我?”
洛漪便偏開視線,不再看她。
“…五長老他對我感情不一般。”她停一停,側目道:“你不會覺得我有病吧?”
要不要再灌一點,讓她不記得。
可就是想讓她明白,才跟她說的。
沒錯,我在這套娃。
“他的酒,你為什麼不喝?”
“這又是另外一個問題。”
洛漪點頭,並不追問。
“我有些短命,並不想有人記得,我連身後事都已經想好了。”
“那些東西對我來說太沉重,非要的話還不如來場利益交換的關係。”
她自說自話感覺好些,但重頭戲還沒有上來,於是改雀躍回頭:“洛漪,你猜猜我帶了什麼?”
“嗯?”
紅霞把包裹嚴實的劍袋雙手遞來,抿笑又忍不住翹翹嘴角,竭力表現平常,語調卻是上揚:“你的雪霄,我拿儲物囊的時候順手給你拿回來了!”
她腳邊又在蕩:“效率是不是很快!”
“你的儲物囊也丟了嗎?”
洛漪聞言接過劍袋擱放一旁。
紅霞坐起身子追著多瞅一眼,遲疑:“你,不拆開看看嗎?”
“嗯?”
洛漪低頭,複又放回來,從旁拆線鬆綁,剛解開第一圈,兩隻手突然覆蓋拿住。
她偏頭,紅霞的目光始從劍袋頭移開,與她對上,輕提氣:“我是說…”
叫你多嘴,提什麼儲物囊。
“對啊,丟了,和你一塊丟的。”
紅霞又拿過劍袋,放在兩人身後,作勢坐靠過來,擋過洛漪的視線。
洛漪低頭,把盤坐的腿輕放下。
“其實,我與你相識的。”紅霞正經道:“之前你還與我一塊出行任務,所以我的儲物囊和你的雪霄會一塊不見。”
“我離宗以後,你肯定會聽到一些消息的,與其讓你猜上猜下,旁人添油加醋的。還不如我自己坦白了。”
洛漪現在的記憶與外界消息相差很大,她可不想回來以後,洛漪把她逼到牆角追問關係。
到時候就算說了,對方也存有懷疑。
“我們以前關係不錯,至少是我覺得。但是那次任務很危險,你身上出了些意外,其中情況我都知道的,目前隻有我知道。”
“哦,對了,還有掌門,送你回風躚閣那天被他抓住了。”
洛漪抬高眸色,眼裏驚訝。
“不過不用擔心,他說他不會過問。”
鈴鐺掉了!抱狐崽的時候!
掌門正在路過,搖搖鈴鐺就把狐崽拐走了。
也是他教她秘法隱藏妖氣。
“掌門說宗門沒有那麼狹隘,異類如果是你,他更不會擔心。”
洛漪表情淡淡的,並未有感激之情。
“你在聽嗎?”
聞言,那人偏過頭來點頭:“在。”
反應好平淡,是我表述不對嗎?
洛漪作歎,酒與她身上清冽的冷香呼出,唇上還濕潤:“然後呢?”
“然後……然後我就和你分開了,我也要養傷。”
同命符早被你處理掉了。
而契約斬斷,拿走契約使的靈氣滋養,抽掉魂體中的支脈,要了我半條命。
終歸是,現在舍不得這具軀殼。
“至於…我那天為什麼不與你相認…”紅霞總不願把話說得太悲傷,蔫壞一笑:“你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洛漪瞧著她,眨眼低聲道:“都想。”
這回答,她屬實沒有想到。
“嗯…”紅霞摸摸下巴認真想了想:“一個是,我覺得內疚,不想你跟著我胡鬧,這些於你修行又無益。”
她真有些難過,低頭悶思著。
“另外一個…”紅霞看過來,與她笑:“我不想拿過去左右你,強塞給你,不管你以前怎麼想的,都和現在無關。我會有時想起過去的你,會如何,怎麼做,我又當如何對你才算更好,但當下的你,眼前的你,永遠是對我而言更重要的存在。”
洛漪定定看著她,用氣聲問道:“哪個是謊話,哪個又是真話?”
“你關注點好奇怪!”紅霞有些氣,捶腿不服囔囔。
洛漪如實道:“是你讓我判斷不出。”
“明明是你醉了,智商下線…”
“……”
洛漪聽不懂,但能猜出不是什麼好話。
此後兩人短暫沉默,紅霞也沒再找話題,她估摸著時辰不早了,埋完另外一壇酒回去歇息了。
便起身彎腰穿鞋。
“你明日什麼時候走?”
紅霞抬頭,對她一笑:“晚上,這個時辰。”
洛漪挑眉不語。
“不想你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