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瑟瑟,殘草疏條枯木落。黃葉堆積,凝露漸白添寒衣。已是近立冬時節,天地間卻少了幾分清寒,連日的陰霾疊得天色迷蒙一片。
尚未至酉時,天際卻橙黃通明。厚重的雲霾被夕陽層層暈染,這柔和的橙光更是增添了幾分昏沉倦意。天地間盡是沉鬱之色。
簫聲悠揚裹挾著清風自山上飄旋而下。懸崖邊屹立著一棵桐樹。淒戚的簫音旋打下些許顫巍巍的紅葉,零零落落地卡在老叟那純白的須發上。
老叟身著灰衣,虛靜幽遂,看著約莫一個甲子。此時正站在桐樹下輕闔著雙眼,似已是沉浸於那悠揚的簫聲中,神色甚是寧和,亦有淡淡戚然。
山下村子阡陌交錯,雖黃土輕塵,卻冷冷清清。僅有三兩的佝僂在街道上閑若無事,或下棋,或談天。
村外田地裏,幾個壯丁從溪邊來回挑著水,婦女們三五成群,趕著暮色,忙碌地秋收掃尾。
近了才發現,那些所謂的壯丁們黑黝黝的臉龐竟是那般稚嫩,破爛的衣裳也是那般髒硬單薄。
更加稚嫩的嬉戲聲源自溪邊兒,抬眼望去,幾個還紮著羊角的孩童正相互追逐著,嬉鬧著,拍打著水花兒,丟灑著泥沙兒。
孩子們無憂無慮,覺得世界到處都應該像村子一樣,是溫暖祥和的樂土,那一雙雙澄澈的眼眸尚未領教過這個時代的血腥與殘酷。
村落最近的城郭外,近萬的精兵避開官道,秘密潛行。他們要趁著暮色趕到城郭外的東山之上,利用夜幕設伏。
將士們威凜肅穆,周圍的風都卷著股肅殺。他們的眼神冰冷又平靜,平靜的仿佛他們不是要去搏命,不過是家常便飯,他們早習以為常。
這片土地每天都在劍寒晨曦中上演,又在血染殘雲下落幕。傳聞最淒慘的人間煉獄方圓百裏更是魚爛鳥散,人煙斷絕,荊榛蔽野。外有強敵圍困,內更有“虎狼”食人。而此刻正黃沙彌漫,人揚馬嘶,號鼓震天。
殷紅的兵戈在沙土上插的橫七豎八,淩亂交錯的箭矢舔著血,時不時帶走一批批稚嫩的英靈。血腥充斥在飛揚的黃沙空隙裏,血水凝結在殘缺不全的屍軀上。
幾千弓弩手在城郊的密林裏靜靜地等待著獵物。遍地的碎葉是狩獵者最好的偽裝,也是獵物們最致命的紕漏。是的,獵手們守株待兔,他們要趕盡殺絕。
未幾,近百人的隊伍皆是輕裝出城,似百鳥投林,頃刻間便風流雲散,卻依舊被一一圍剿。
直到最後一個“獵物”,搖搖晃晃地攥著短劍,明明都已身中數箭,油盡燈枯了,還是要爆發出最後那歇斯底裏的怒吼。像是走投無路的凶獸,孤絕得揪心,卻也逃不過注定好的命運。
鮮血把泥土染得比楓葉都紅,這個時代似乎隻有戰爭,戰火幾十年間從未間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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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子已漸進高潮,如泣如訴,淒神刺骨,悄愴心魂。聞者冷意不覺自心底而發,明明尚未立冬,上蒼卻欲飄飛雪?
雲彩也醉得更厲害了,殘陽似乎想要掙紮著破雲而出。
簫聲戛然而止,老叟突然睜大雙眼,麵色微紅得已全然不見寧色。他急促地喘息著,瞳孔中有一道流影破雲而出,轉瞬便裂割蒼穹。
那縷自天外而來的流火,頃刻間便燒紅了所有雲彩。風靜下來了,似乎隻有陣陣細微的蕭聲還在山澗回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