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澄·01 合力(1 / 3)

江澄事後回想起觀音廟那一夜實在覺得十分羞恥。

不為別的,單是雲夢江氏堂堂家主當著自家外甥、同門師兄以及他族名士的麵痛哭流涕形象全無這一點,已足夠他每每想起便恨不得自撞南牆撞死算了。

封金淩的口最簡單,威脅恐嚇說敢講半個字打斷你的腿就行了——此話金小公子雖已聽過不下百遍,這一回還真不敢不當真。

魏嬰那邊也不是問題,那人自然會對此事避而不提,除非拿來取笑那也隻會當著本人的麵——等到他們彼此都能釋然以對的那一天。

至於藍湛,雖然江澄從來並且永遠不可能看他順眼,對於此人的清高自律守口如瓶倒也不必懷疑,況且對方定會顧及魏嬰的心情。

於是最後隻剩下了一個藍曦臣。

倒不是說這位姑蘇藍氏雙壁之一的品行和信譽不及另一位——事實上由於與夷陵老祖的百般牽扯,含光君的名聲比他兄長有爭議得多——但畢竟人分親疏、交有深淺,交往不深自然了解有限。

江澄此前與這位藍大公子的接觸多半在清談會一類正式而拘束的場合,說的做的大都是些場麵話台麵事,遠不如外出夜獵私下撞見藍二公子的互相“交流”那般深入。順便他將後者咬牙切齒歸結為對方太閑的緣故。

身為一家之主的江澄自然沒那麼清閑,不過比起同樣地位的藍曦臣還是輕鬆不少——除了對方還有如今僅剩的三尊之一這重身份,更在於藍曦臣雖稱不上事事過問也可謂是盡職盡責。

而江澄對於大事要事固然不失分寸,對於小事瑣事卻是耐心全無,往往大手一揮統統丟給下屬處理,倒也鍛煉出了一批得力的客卿和門生。

那麼問題來了,為了當初觀音廟失態一事前去探藍家家主的口風,是大事?小事?不容忽視還是多此一舉?

江澄的回答不假思索理直氣壯——事關顏麵那必須是大事,很有必要走這一趟。

於是趁一日無事,說動身便動身,禦劍飛行不過數時辰的工夫,人已到了姑蘇城外。

在山腳下收了劍徒步上山,遇到守山門的弟子,打聽卻得聞澤蕪君仍在閉關之中。

觀音廟之事已過月餘,封棺大典在即,藍曦臣卻毫無出關跡象,可見金光瑤所為對他打擊頗大。

見不到人自討無趣,更沒興致向藍啟仁問好,江澄掉頭便下山回去了。

後來他又跑了兩趟,都未見著藍曦臣,便將此事擱置了。

直到半年後某日,在蓮花塢內正百無聊賴,突然有門生通報稱藍宗主登門拜訪。

江澄不免有些意外,一邊命人迎接進門一邊敲著手指尋思,藍家家主親自前來,莫不是出了什麼事?

於是待藍曦臣邁進門來,他迎上寒暄兩句後便開門見山地問了,誰知對方笑了笑:“我以為是江宗主有事要同我商量?”

江澄一臉莫名,藍曦臣解釋道:“聽聞你過去數月再三到訪,不知有何重要之事,我出關後便過來了。”

江澄一聽頓時尷尬,事情都過去半年了,如今舊事重提顯然不合適,何況人家千裏迢迢趕來,怎麼好意思講得出口。

他先前每次走訪都想好了由頭,打算議完正事順帶一提即可,至少不會令人懷疑此行的目的;眼下對方來得突然,偏偏最近又風平浪靜,他臨時編不出借口,隻得直截了當道:“我隻是好奇澤蕪君是不是打算閉關一輩子。”

藍曦臣沒料到這個回答,微微睜大眼:“江宗主這是……關心我?”

他自己都覺得想多了,可除此之外想不出別的理由。

江澄更是服了他能將諷刺聽成關切,承認也不是,不承認也不是,正頭疼著,一名弟子闖進來替他解了圍——家主會客時無人敢打擾,可見必有要緊之事。

“宗主,藍宗主,”弟子行禮畢,麵向江澄道,“南陵縣有水祟出沒,弟子們……應付不來。”

雲夢多水,雲夢人善水,雲夢江家弟子最拿手的也是除水祟,幾人結隊還對付不了的,恐怕不是一般的水鬼,若非萬不得已也不敢勞駕江澄出馬。

難得沒有當麵嗬斥,細節稍後再問不遲,江澄幹脆利落道:“帶路。”轉向藍曦臣拱了拱手,“事出突然,澤蕪君,就此別過。”

藍曦臣不緊不慢道:“江宗主是否介意我同行?”怕他當場拒絕般緊接著道,“南陵在雲夢與姑蘇交界*,回程也是順路。”

江澄本不欲外人插手,但已害對方白跑一趟,再拒絕也不妥,況且目前形勢未明,多個助力亦非壞事,略一遲疑,點了下頭。

三人禦劍飛行,報信的弟子資曆尚淺,禦劍速度較慢,江澄和藍曦臣自然遷就著他。

不出半晌抵達目的地,是南陵縣最大的奎煙湖*,湖畔留守的弟子見家主來了猶如雪中送炭,旁邊的藍宗主更是錦上添花,鬆了口氣紛紛圍了上來。

“宗主,那水鬼大得駭人!”

“那麼大怎麼可能是水鬼,是水怪!”

“速度不快,力道卻大!撒了好幾張網都被它衝破了……”

“後來就一直不見它出現了……”

一眾弟子七嘴八舌連比帶劃將情況講了個大概,江澄打斷他們一一細問,更具體一些的卻問不出來了。

以他們的能力催劍入水尚且勉強,親身下水更是不敢,那水怪又未曾露麵隻在水下活動,從水麵望去隻有影影綽綽的一團影子,連是何形狀都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