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那羊頭鬼的側臉，赤紅的眼球，蜿蜒盤旋的犄角，而那鬼猴子被勒緊脖子，雙腳站立在地上猙獰地嘶吼著。
“我是來送你回到你該去的地方的人，不過在送你回去前你必須先回答我一個問題。”
聞言，那羊頭鬼又將臉轉向了地上那枚蝙蝠樣子的吊飾，不知道在思索什麼。
那吊飾是坤門門主屠虛摩給我的，他說隻要我將此物丟給這外陰之物，他便會回答我的問題。
看來我這師傅所言非虛，隻見這羊頭鬼盯著那枚吊飾猶豫了片刻之後，轉過身來。
“你想問什麼？”
那聲音仍然不像是從他嘴裏發出的，更像是回蕩在整個空中的回音。
與此同時，地上那三隻鬼猴子見主人握緊繩子的手鬆了下來，立刻趴回地上，大口大口地呼著氣。
我能看見隨著他們大口的喘息，他們的嘴裏不時有粘稠的唾液伴著血絲吐到地上。
當它們緩過神來，又向著我的方向匍匐過來，雖然他們沒有眼睛，但我卻能從那深凹進去的眼窩中看出他們貪婪的目光。
隻有那一隻聞見過我的鬼猴子停在原地，靜靜地看著其他三隻向我爬過來。
想起他之前在我身邊嗅了幾下之後那痛苦的表情，想必我的味道他們並不喜歡。
畢竟我體內的另一個命格，可是大阿修羅。
那命格是我自生下來便有的，他便是我身為往世之鬼的身份。
兆祖說我既留有此世的肉身，又有極凶之鬼的命格，天生就是降鬼的命。
“你為何殺了前不久村子東頭那戶人家的姑娘？”
我直視著羊頭鬼那赤紅的雙目問道，那三隻鬼猴子眼看就要爬到我的身前，嘴角全都掛著粘銜兒，不知道是不是他們把我視為血食而流著口水。
“我的孩子們喝了水，卻不想不是之前他們聞到的味道，便去尋了那口水源。”
那羊頭鬼淡淡地說道。我想起那老道士說過，這趕屍鬼不索命，隻討水喝，看來他們把吸食人血看做是飲水。
我聽說過這羊頭鬼將自己視作牧羊人，將孩童的靈魂捆綁當做自己的孩子，模仿牧羊人放羊的狀態，可沒想到實際上的情況竟是這麼荒唐。
想來這群羊最終被自己視為親人的人類屠宰的時候帶著的怨念都是離奇又荒唐的，它們不明白人類的用意，它們並沒有理解自己隻是作為牲口被飼養。
因為它們理解不了，所以它們扭曲了那份怨念，變成了現在這牧人之羊的樣子。
“若隻是去討口水喝，為什麼要殺人？”我大聲問道。
那羊頭鬼麵露一絲不悅的神色，而那三隻鬼猴子終於聞見了我身上的味道，之後全都吐著舌頭發出絲絲難聽的叫聲，好像哀嚎又好似嘶啞著嗓子在謾罵。
“他們欺騙了我，騙了我的孩子，害的我們在蹚屍的路上還要去尋找水源，你說她該不該死？”
那羊頭鬼瞪起紅彤彤的雙眼，隨著他夾雜著憤怒的話語，迎麵而來的鼻息掀起了呼嘯的風。
而他身上黑漆漆的墨色袍子也隨著風抖動開來，露出裏邊那一副滲人的紅肉白骨，宛如市場上高高懸掛起的，整隻整隻的剛剛屠宰好的羊肉。
而那鬼猴子們也全都咧開嘴，向著我發出猙獰的嚎叫聲。
“你本就不該在此，捆束孩童的靈魂，讓他們不得歸墟往世，隻能痛苦地遊離在此世之中。”
“你胡說，我如此照顧，護佑著他們走這條蹚屍路，他們怎麼會痛苦？”
那羊頭鬼怒目圓睜，發出淒厲地咆哮，那鼻息比剛剛還要重，卷起的風越發的猛烈起來。
“你還放任這群鬼猴子傷害生者，你知不知道哪怕是地府也容不下你了？”
我抬高了語調才能讓他在這呼嘯的風聲中聽見我說的話。
“什麼鬼猴子！他們是我最愛的孩子，你居然叫他們鬼猴子？”
那羊頭鬼伴著呼嘯的風聲，揮舞起隻有一絲血肉連帶著的枯骨般的爪子向我猛撲了過來。
“你也不過就是屠虛摩的一隻走狗罷了。”
我聽見他的咆哮聲回蕩在空中，那爪子在我麵前揮舞，我忙俯下身來躲閃，從口袋摸出打火機。
“石門燭火，焚屍諱魔！”
我甩出一條火舌去阻擋他的動作，然後迅速翻身與他拉開距離。
那吞吐的鼻息撞見燃燒的火舌，生生蒸發出無數霧氣，那火舌雖然暫時阻擋了他的動作，但同時燒斷了他一直握在手中的繩子。
那四隻鬼猴子見自己掙脫了束縛，全都發了瘋似的用蹩腳的姿勢朝我撲了過來。
而其中有一隻鬼猴子撲到一半，卻停下了腳步，隻見他渾身一陣抽搐，伴隨著一陣陣的嚎叫聲，他的整個皮膚都撕裂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