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目經理從抽屜裏取出一包煙，抽出一根點燃。煙霧繚繞中，他的眼神變得迷離。
“那是1998年，”他緩緩開口，聲音低沉而沙啞，帶著歲月的滄桑，“我剛從建築學校畢業，被分配到這個工地當技術員。”他指了指照片上那個意氣風發的年輕人，臉上浮現出一絲不易察覺的苦笑，“那時候的我，和你現在差不多大。”
李明坐在對麵，身體前傾，目光緊緊地盯著經理。他注意到經理的手在微微發抖，煙灰不知不覺掉落在桌麵上。
“那時候工地條件比現在差遠了，”經理繼續說，眼神中流露出一絲追憶，“安全措施也不完善。但我們年輕，總是心存僥幸，總覺得事故不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他翻開筆記本，泛黃的紙頁上密密麻麻寫滿了字。有些地方還有褐色的痕跡，像是幹涸的血跡，在燈光下顯得格外刺眼。
“直到那天……”經理的聲音突然哽咽了，他停頓了一下，猛吸了一口煙，試圖平複自己的情緒，“腳手架坍塌，三個工友……”他說不下去了，辦公室裏彌漫著沉重的氣息，隻有經理抽煙時發出的微弱聲響。
李明感覺後背發涼，仿佛能聽見二十年前那場災難的回聲。他的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現出一幅慘烈的畫麵：腳手架轟然倒塌，工人們驚恐的呼喊，鮮血染紅了地麵。
“事故原因是安全檢查不到位，”經理終於繼續說道，語氣中帶著一絲憤怒和無奈，“但實際上……”他掐滅煙頭，用力地把煙頭按在煙灰缸裏，“是有人偷工減料，用了不合格的材料。”
李明倒吸一口冷氣，心中湧起一股怒火：“那後來……”
“後來調查組來了，”經理苦笑，笑容中滿是苦澀和嘲諷，“但最後隻處理了幾個小角色。真正的責任人……”他搖搖頭，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失望，“早就找好替罪羊了。”
辦公室的門突然被推開，老周站在門口，臉色蒼白。
“經理，”老周的聲音有些發抖，“您都告訴他了？”
經理點點頭，目光堅定：“是時候了。”
李明驚訝地看著兩人，“周叔，您早就知道？”
老周走進來，關上門。他摘下安全帽，露出滿頭的白發，在燈光下顯得格外刺眼。“小李，”他的聲音有些顫抖，“其實我……我就是當年的幸存者之一。”
李明震驚得說不出話來。他想起老周總是特別在意安全細節，想起他昨晚的夢話，原來這一切都有原因。
“那天我本來也該在腳手架上，”老周的聲音哽咽了，淚水在眼眶中打轉，“但因為肚子疼去了廁所，才躲過一劫。”他抹了把臉，仿佛想要抹去那段痛苦的回憶，“三個最好的兄弟，就這麼沒了……”
辦公室裏的空氣仿佛凝固了。李明感覺胸口發悶，喉嚨發緊，他不知道該如何安慰老周，隻能默默地坐在那裏，感受著這份沉重的悲痛。
“所以這些年，”經理接過話頭，眼神中透露出一絲堅定，“我一直在努力改善工地的安全條件。但每次看到新來的工人，特別是像你這樣的年輕人，我就會想起當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