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深深深幾許,晏山支的家並不小,相反,晏河兩岸的普通鄉紳家與之相比,大不了多少。七畝地,庭院就占了大半,鈴蘭和薔薇從院門瓦礫處野蠻生長,環繞攀附著柵欄與矮牆,紅綠掩映,多是些嫩得發亮的綠葉子,將家裏家外見得分明。
晏山支很滿意自己的房子,家裏有貓,就不怎麼願意在牆上栽荊棘草,反倒是聽了私塾先生媳婦的話,種了很多樟腦草,也說是貓薄荷,庭院南角的野水仙和樟腦草種在一起,白的一點,綠的一片。晏山支早上起床洗完臉,就喜歡將阿離放那兒任它嬉鬧。
將木盆擱放在石磨上,估摸著時辰也快到飯點,晏山支道:“阿水,你跟胖子去打點井水來。”
“趙猛,你幫忙去隔壁郭大娘家借點皂角。我改天再還她。”
“錢同,你就負責生火。”
吳月半,隻要能跟著李春水,就沒啥意見。四人各自領了任務跑開。
晏山支將阿離抱到個向陽處玩耍,轉身回到灶台。
刀,菜板,木盆裏的魚,一切都放到外麵石台上備好,一瓢缸裏的水,嘩啦啦,將石台弄得全濕,菜板一放,將魚一按緊,開膛破肚,也就沒那麼難了。晏山支全程小心翼翼,刀是昨天就已磨好的,足夠鋒利,可手要是一抖,將魚膽戳破,那這一條魚也就可惜了。
錢同生完火,放了一大把柴,就出來看晏山支殺魚。去年也是這個時候,晏山支一共釣了四條魚,錢同記得清清楚楚,李春水一條,吳月半一條,趙猛也有一條魚,阿離卻隻喝了魚湯,錢同沒放手他那一條,想必得罪了阿離,不過他想沒什麼可後悔的,他的妹妹現在還能活著,全靠那一條魚。
錢同很開心今年有五條,晏山支要是又不吃魚,那麼其餘的人和貓就能每人一條。哪怕他錢同不吃,送給阿離賠罪也是好的。
石磨周圍有一些葡萄架,葉子剛萌芽,倒沒了前不久枯敗的樣子。隻是等一個時候,總會又變得枝繁葉茂。
趙猛第一個回來,皂角拿了足有一小把,這小乞丐,倒挺能引起郭大娘的菩薩心腸。阿水他們各自舀了一大瓢井水,加上缸裏不多的水,全進了鍋,隻要多放點鹽,魚湯也會很鮮美。
魚隻是開膛破肚去了腥,五條魚煮完,賣相還算完整,用瓦罐分別盛了五碗。天氣好,就全部移駕擺放在磨盤上,今年的水煮晏鄉春水魚可以說是相當的順利。
趙猛開口道:“山支哥,我這次就不回家吃了,我就呆在這兒,陪你跟阿離。”他不知道從哪裏尋了個竹凳,已經安分的坐下。“嘿,我可不會像其他人,還把魚拿回去偷偷摸摸的吃。”
橘貓阿離,仰著頭看了看趙猛,又看了看滿臉通紅手足無措的錢同,“喵~”。
“行了,隨便你,阿水,胖子,你倆自己端。”
“山支哥,你別聽趙猛瞎說,錢同上次是有苦衷的。”李春水說完,兩手捧起自己那一碗瓦罐魚,向阿離微微頷首,不再多言。吳胖子也跟阿離打完招呼,捧起自己的那一份。兩個人就這樣離開了晏家。
“記得明天差人給我把瓦罐送回來。”兩人遙遙的點了點頭,最終一轉角,再也看不見身影。
瓦罐這東西雖不常用,但畢竟也是晏山支家頂好用的家用器皿。夏天可以裝涼粉,做龜苓膏,冬天可以儲備點雪水,粗釀點花酒。
五人一貓,轉眼就成了三人一貓。晏山支覺得頭疼,從他九歲那年打算開春釣魚,用以解春寒開始,這四個小孩兒就會雷打不動的跟他這兒蹭魚吃,還一副理所當然,說話高深莫測的樣子。
第一年也是釣了五條魚,四個小家夥當時就六七歲,吳月半還是一個仆人伺候過來陪著的,晏山支跟阿離拚著吃了一條魚,其餘的四個小家夥分了。去年隻釣了四條魚,一直釣不到多的,隻能回家,錢同等魚瓦罐上桌,沒打聲招呼就端著往外跑,剩下的三條魚,阿離喵喵喵的叫喚,眼巴巴的看著他們端走,他跟阿離一起喝光了鍋裏剩下的魚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