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學日學校門口的泡桐路車滿為患,鳴笛聲、小販叫賣聲盈盈耳畔,除此之外,家長叮囑孩子的聲音也不絕於耳。
巷口,江年正和舅舅告別,她要去上學了,不論過去的那個暑假多麼混亂,生活總要繼續的。
“到了學校要聽老師的話,好好學習啊。”安建平悉心說著,眼中暗藏不易察覺的心疼。
江年爺爺奶奶早早過世,她父親是獨生子,沒什麼親戚可以互相扶持。母親在她小學時診斷出罹患乳腺癌,本就不富裕的家庭愈加飄搖。誰知,老天爺加諸的苦難還遠不到盡頭,在剛剛過去的那個暑假,她父親駕駛那輛二手車陪同母親去省城求醫問藥,途中,有個大貨車司機疲勞駕駛,出了車禍,送醫院時已經咽氣。
後續判決、賠償等事,在外婆家的幫助下,皆已安排妥當,至少江年讀完大學是沒問題的。葬禮等等,也已完成。她家裏隻剩她一個人了。
薤上露,何易晞。露晞明朝更複落,人死一去何時歸。人死不可複生,徒留生者哀傷悲苦。
“嗯,知道了,舅舅再見。”江年低著頭,用手背蹭了蹭自己的臉,像是在鼓勵自己。
江年平時寄宿在學校,月假便住在外婆家,倒也算方便。至於寒暑假,自是任她去留。
七天前,他們進行了開學考,現在分班好了,要開始軍訓了。好在那些事情並不影響她發揮原有實力,她順利進入了實驗班。
“叮鈴鈴,叮鈴鈴”伴隨車鈴響起,車輪碾地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裹挾一陣暑氣在身側,熱烈如陽。
江年心裏一動,微微偏頭一看。
少年白襯衫衣角翻飛,麵容幹淨,皮膚白皙透亮,騎著單車,身影屬實吸引人。
他格外得光影的寵愛,陽光像碎金傾灑而下,風宛如精靈一樣在樹葉間跳躍,而他在陽光與樹蔭的交錯下揚起笑臉。恍惚間,她仿佛見到了不染塵世俗塵的仙靈。
她沉默地看著這一如畫美景,心裏生起欣賞之意,由衷羨慕那些歡樂與美好。
到班級了,班主任按例讓同學們自我介紹。
輪到江年時,她站起身,走上台,在黑板上規規整整寫下“江年”二字,盡量大聲地說了句:“你們好,我叫江年,請多多關照”,就像個遊魂似的飄回去了。
剛開學,底下同學都還在回味假期餘韻,處在集體興奮狀態,眼見這一“平靜”發言,多少有些不適應,但還是捧場地鼓掌了。
一旁的班主任想起之前看過的那份文件,班裏貧困生的家庭情況,多少感覺有些苦惱。
是不是有些敗興了?也許應該再活潑一點?外向一點會更好嗎?
江年兀自出神,卻聽見一清亮的嗓音正活力滿滿地說“同學們你們好!我叫寧南,寧願的寧,東南西北的南,我喜歡打籃球、打遊戲還有滑雪,請多多指教!”
她不由得看向講台,正是剛剛騎車的那個男生。江年眉如墨畫,麵似桃瓣,目若秋波。他眼眸明亮,黑棕色的瞳仁蕩漾溫柔,鼻峰高挺,唇紅齒白,薄唇抿起微笑,黑發微亂,白襯衫整潔幹淨。
端的是翩翩公子世無雙,溫潤如玉,卻毫不羞怯靦腆,也不刻板固執,如寒冬驕陽、夏日清風,真是天仙樣的人物!
底下的小姑娘們哪裏見過這等絕色,一個個紅了臉,不好意思起來。而相熟的男同胞們也開始起哄,叫著什麼“寧哥”,更熟的則在叫“寧狗”,當堂就約一塊打球打遊戲。
待他下台時,才發現,寧南就坐在她後排。而他旁邊正是那位“更熟”的男生,祁嵐打趣他自我介紹怎麼這麼正經,寧南漫不經心地笑了笑,“我不是一直很正經嗎?”
這一笑,春水初生,春林初盛,春風十裏也不如,屬實笑在人的心巴上了。
旁邊的女生倒吸一口氣,忍不住小聲對江年說:“寧南確實長得挺帥的,是吧?”,江年和她不是很熟,所以隻是拘謹地含糊應著。
“哎,你也是梧桐中學來的嗎?我好像沒見過你。”女生發出了疑問。
梧桐中學是梧城最大的初中,每年的升學率都很可觀。不過細數起來,它作為唯一一所縣城內的公立初中,取得這樣的成績倒也正常。
“不是,我是從鄉下來的。”
“噢,我叫顧妍,你是江年,對吧?”
“嗯。”少女低眉耷眼,沒什麼精氣神,像是會被風吹走的紙人。
窗外銀杏樹葉子綠油油的,在燦爛的陽光下好似一把把小扇子,微風拂過,輕輕招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