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剛剛進入夢中,卻見不遠處一黝黑的東西緩慢前來,帶著一股子土腥子味。我還沒看的清是什麼東西,已經聽到它開口說道,“三姑奶奶好,我是老家來的,嘿嘿,原我們也見過,隻是那時你小,不大記得了”。隨著話音進了,我也看清了這東西是什麼,驚的我心裏一慌,如洗澡盆一樣大的身軀,生的好醜的一張小臉,黢黑,豌豆小眼,沒鼻梁的朝天鼻子,鼻頭還是突出的,一張嘴咧的又很大。
夢裏的我心想,這以後還是得給房子整個結界,不然什麼都能隨便前來,我多大的膽子也得嚇死。這中午想休息也不得安生。我理了理思路,問他道,“你說你是老家來的,我也不認得你,你突然找我幹什麼。它嘿嘿一笑憨著回我,想著讓三姑奶奶托您母親點事情”。我說它,“你如果找我母親,你自己去便好了,突然到我這裏,你可考慮過我”。這東西麵露尷尬的說,“我就是來認個門,沒想著嚇著三姑奶奶,那我這就先回去了,你可莫要怪罪”。說完他就走了,撤的倒是很快。
我又在夢裏遊走了一圈就醒了,醒來就和我母親打了一個電話,和她講了夢裏來了老家來的“人”,長得怪醜,喊我三姑奶奶的。
母親想了一會說,“原是它?! 你忘了嗎,小時候你見過的,那個九千歲”。
我慢慢的想起了。那是我奶奶還在世時,盡管我們家早已經在城市裏置辦了房屋,全家已經在城市生活,但過年我們還是要回到農村的老宅子裏去,每年的臘月十九,我媽便要把每人的被褥衣服用一張床單打包一起,再把鍋碗瓢盆的收拾捆好。連同過年需要的年貨蔬菜。一起找個貨車拉著。家裏人多,光麵粉我們就要拉4包。那時不像現在這麼方便,年味濃的原因很大的一部分來自籌謀計劃的緊張,比如糖,果子要買多少,怎麼封。比如蔬菜要買多少,備幾桌的宴,買多了浪費,買少了也沒處再添,即使是在城市裏,大街上不過了正月十五,一根菜葉也是買不到的。這種緊張感,讓過年的光景來的不易,更是十分珍惜。每年回到村子裏,那是熱鬧的很,我家大院子裏總是擠滿了人,一是十裏八鄉找我父親看病的,裏三層外三層,最外層的站在長條凳上往裏麵張望著。二是找我母親嘮嗑一起幫著收拾年貨的,我母親性格是最好的,雖然文化程度不高,但與人相處從來都是真誠的,不卑不亢,生的又巧,做衣服剪鞋樣,都比別的更好看服帖。早先在村子裏,喜歡和她交往的就多,所以每年一回來,各個姑姑嬸嬸們就都過來了。三是找我哥哥們和我的小夥伴,各有各的同齡圈的,一堆一堆的。我家老宅位於村子中心,每年我們一回去,也是村子裏最熱鬧的中心。
那一年我5歲多,又是一年新年,就在這種忙碌熱鬧中,已到了大年初五,這一天多是娘家的哥侄親戚走動的日子。九點的村路上,推著自行車的,挎著菜蔞子的,來往拜年的已熙熙攘攘。由於村子間都是沾親帶故的,到了中午,除了照顧著各家的親戚,也都有四處串場的。我們家八仙桌上擺滿了涼菜,母親那邊的親戚也剛落了座,我爸的煙還沒發了一圈,就見前門家的丁奶奶踩著她纏了腳的小碎步,一邊荒忙的走,一邊嘲我家堂屋這邊喊著,“三孩在家嗎,三孩在不,快點的,啊呀,孬蛋他爸得祟掛了”。
那是我第一次聽到祟掛這個詞,看著我爸放下了手裏的東西,進屋把放針灸的鋁盒子裝進口袋,然後就匆忙出門了。丁奶奶轉頭在後麵跟著。我們家的客也不坐了,一同都跟著去了。我也想隨著人出去,但我媽不讓,轉頭對我哥說,“你妹妹太小,過去不好,容易衝撞了”。讓我哥在家帶著我。我哥又哪裏能是閑得住聽話的,看著我媽出了院子,轉頭就牽著我也過去了。
我和我哥走過去時,院子裏已經擠滿了人,一個個灰布大褲腿擋在我前頭,我哥帶著我往前擠,我仰著頭,看空中飄著紙灰,聽見我爸的聲音,隻聽我爸怒聲的說著,“景旺,你做什麼呢,你表哥們都到了,你這鬧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