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言,山中不知歲月,修行不知甲子。
數萬裏的連綿山脈,千百載的蒼勁古樹,以翠色暈染了四季,將歲月的痕跡掩蓋,構成了讓無數鳥獸精怪歡騰的樂園。
作為曾經的九大死地之一,這片起伏的樹海在以前可謂是步步危機,充斥著數不清的未開靈智且實力強勁的蠻獸,以及終年彌漫在整個山脈的白霧。
那白霧非尋常之物,不單能阻斷修行者的神識,讓修行者無法提前發覺潛藏在霧中的蠻獸,還可以無視修行者的護體靈氣,悄然間滲入修行者體內,不斷降低修行者體內靈氣的運轉速度。
隨著白霧的逐漸滲入,在達到一定界限後,修行者體內宛若有數道鐵鎖,牢牢地將靈氣完全禁錮,無法調動絲毫,直至修行者遠離白霧覆蓋的區域後才能逐漸恢複,這種症狀故而得名“鎖靈”。
刨除體質因素,凡被鎖靈的修行者與凡人無異。屆時,無論是遭遇蠻獸的襲擊,還是在樹海中迷失方向,都會輕易的奪去修行者的生命。
入林者千萬,歸來者不足萬一。久而久之,“不歸”二字,便成了這片樹海的名字。
但往往危機越大,所蘊藏的機緣就越大。
托白霧這鎖靈之效,不歸林出產的天材地寶與其他地域所產相比,成效要高出數成乃至數倍。
傳言,曾有一名資質平平的修行者誤入死地深處,在機緣巧合下,吞服一株化龍草,異象叢生,修行資質一躍千裏,實力大增,成功脫困。亦有史書記載,有王朝從樹海中尋得了可延壽數百載的大藥,以此讓王朝的鎮族老祖多坐鎮了百餘年,成功將王朝周邊數個域區納入疆域版圖。更有流傳甚廣的經典曲藝,講述了一青年為救女帝不畏生死,不僅從不歸林中取得了所需之物,更是吞服了多種天材地寶,獲得了通天實力,贏得了女帝芳心的故事。
在過去的數萬年間,眾多的皇朝、世家、門派和組織紛紛親自下場,更是不惜拋出重利,吸引修行者交換不歸林中所獲的天材地寶。
無數的修行者們蜂擁而至,或為奪那一線驚天機緣,或為博那一生榮華富貴。
但成為故事主角的人終如鳳毛麟角,更多的人則成了故事中寥寥幾筆描述的背景,於林中沉眠,被時間衝刷,直至化為一粒沙,沒入時間所化的長河,不曾打起一絲水花。
滾滾長河,不見其終,難溯其源。
看似悠久的數萬年時光,可以寫成沉厚書籍的曆史,在時間長河麵前卻微不足道,就如同之前那無數個數萬年那般,在靜靜流淌中便悄然而逝。
隨時間的流逝,世間萬物也在不停的變化。如今的不歸林早已沒有了蠻獸,沒有了白霧,沒有了天材地寶,也沒有了前來尋寶的眾多修行者們,唯有名字留了下來。
在鮮有人跡的不歸林深處,有一個不起眼的山洞,此刻一道身影正在其中盤膝而坐。
身影之後,是一道九尺長的光幕,一條長河映射其中,隱隱傳出湍湍流水聲。
遠觀河麵,動靜交錯,瞬息即變。時而驚濤駭浪,若萬馬策騰,聲勢浩蕩,時而不見波瀾,若空穀幽境,清靜寂寥。
細視河水,無數的金色絲線在水中互相交織,順著水流的方向不斷的連結、斷開、出現和消失。
種種異象,都表明了這條長河的不同尋常。
猛然間,身影睜開了雙目,迸出一道驚人的金光,緊盯著光幕低喃道:
“唉,非大能不可窺長河,非超脫不可沾因果。我終究……還是沒法做到啊。”
回應身影自語的,是一道憑空出現的中性聲音,言語中充斥著關切。
“你是不是傻呀?你難道不清楚,強行收回邁出的半步需要付出怎樣的代價嗎?”
沒有理會這道聲音,隨著身影的一聲輕歎,光幕便如同畫卷般收起,沒入到了身影當中。
沒有了光幕作為光源,山洞回歸了幽暗。
身影見狀,先是隨手打出一道修行界中基礎術法之一的明光術,生成一團光球懸在洞頂,照亮了山洞內部。而後又是打出了一道清身術,去除了身上的積塵,這才緩緩起身離開了身下早已破爛不成形的蒲團。
這是一個看似十六七的少年,身著青色長袍,高五尺有餘(177厘米),青絲散落,皮膚白淨,麵容清秀,氣質溫潤,眉宇間如有春風,給人一種說不出的舒適感。
但他目光流露出的深邃,與身上殘留未脫的青澀,放在一起,有著極為強烈的衝突感。
“神石的消耗量遠遠超乎了我的預計,差不多消耗了神石脈的六成。”
少年抬起右手,一條長三寸,全身無瑕通透,隱有靈霧環繞的石質白蛇便浮現在了掌中。
“萬物皆可化龍,你這條神石脈因精粹的靈氣蘊養已經初具龍型。但可惜的是你成型於不歸林,雖然鎖靈為你提供了不斷凝練的靈氣,卻也斬斷了你誕生了靈性的可能性。不成生靈,你終究無法接受化龍劫的洗禮,走出那化龍的最後一步。”
“原本我是打算在此次閉關結束之後,作為使用神石的交換,親自助你開啟靈智。但未曾想到,在閉關過程中我竟引起了時間道則的反噬,將我的身體與境界回溯到過去某一個時間節點。好在我以燃燒九成神魂為代價,強行減緩了境界的回退速度,讓我有足夠的時間留下幾個後手。”
隻見少年一招手,一道金色光芒從殘破的蒲團鑽出,眨眼間便融入了手中的白蛇。
白蛇的雙目頓時一亮,環繞在周身的靈霧逐漸斂入石體內,整體化為了灰青色,就如同市麵上隨處可見的石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