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舒安靜的坐在幽暗的房間裏,她閉目握著鎖骨上那顆珠子,過了一會,深吸了一口氣,將珠子摘了下來。
睜開眼,眼前是一片昏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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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樓裏,所有人都在伸長脖子等候。直至天色盡黑下來,樓裏卻隻圓台的中央點燃了幾簇燭燈。
大家幾乎看不清身旁誰是誰,一些不滿的聲音響起,但逐漸便消停下來。看出這似乎是樓裏有意的安排。
“公子爺,這女子弄得神神秘秘的,恐怕未必就是……”
楊嵩身邊的小廝顫顫的住了口。
楊嵩眯著眼,盯著圓台中央,神情透著捉摸不定的陰沉。
——馮韶音?
他不過是來看看,究竟是馮韶音的鬼魂顯靈,還是什麼人來這兒裝神弄鬼。
時間又過了會,漸漸大家都有些等的心急,三三兩兩壓低了聲音。滿樓裏說什麼的都有。直至樓上傳來動靜,有人忽然激動的說:“出來了!”
滿樓不約而同的安靜下來。
楊嵩緊緊盯著那抹緩緩自樓上拾級走下來的身影。
燈燭幽幽,若影若綽。
一抹纖姿,宛若絕色。
滿樓的人全都屏息靜氣,注目著女子走上了圓台。她每走動一步,頭上琳琅的步搖與珠釵便發出悅耳的叮鈴聲。
春夜風涼,吹進樓子,拂動層層輕柔的羅紗,帶著裙帶飄向身後。
女子麵上覆著薄紗,隻露一雙幽幽的美目,她就靜靜的站立在圓台中央。環顧著滿樓的人。
“真……真是馮韶音?”
有人驚訝的道。
馮韶音凝著花團錦簇的樓,與熟悉的台麵,仿若隻是做了一場夢。她低下頭,遲緩的看了看逶迤在地上的兩條鵝黃色長袖。
是了,這是她夢寐以求的舞衣,還有花魁賽的台麵。
馮韶音微微欣喜,她朝著樓裏喚:“香香?”
輕輕的一聲,滿樓又是一陣安靜。
馮韶音幽幽朝前走了兩步,神情恍恍惚惚間,樓裏忽然之間響起一道潺潺的琴音。
馮韶音的神情複又換上了欣喜,她繞著圓台一圈,“香香?”
又一圈,“香香……”
隻聞琴音聲,不見彈琴人。馮韶音麵上神情幾番起起落落,忽而,她盈盈一笑。握起兩條水袖,就要與琴共舞。
大家屏息靜氣,滿樓竟發不出一絲的聲音。除了那潺潺的琴聲。
無數的目光帶著期待。
期待上京第一舞妓,姍姍來遲的一曲《春閨夢》。
然而隻見圓台上的女子才起了一個舞步,竟一個不穩,摔倒在台麵上。滿樓發出一齊的驚呼聲。
馮韶音朝她的雙腳望去,是了,她讓馬撞了,這雙腳早已不能再讓她翩翩起舞。
——韶音,這是你夢寐以求的一天,難道你不想跳完這支驚豔上京的舞。
不知是馮韶音的心聲,還是林舒意識裏的一抹輕聲鼓勵,又或是那琴聲的孤獨。馮韶音緩緩從圓台上站起來。
是了。
她得跳完這支舞。
她和香香的舞。
樓上的燈燭又亮了幾簇。一聲“咿呀”的吟唱,響徹整座十六樓。圓台上長袖一展,晃了所有人的眼。
後來上京文人是如此描述這一夜——那女子的展袖舞,隻若天上有,她仿佛是要為了給一人看她的舞蹈,哀怨動情,渾然忘我,叫人潸然淚下。
而滿樓裏,唯有楊嵩逐漸身體發冷,神情逐漸扭曲。
台麵上女子翩翩起舞的身影,幽怨的眸光,薄紗下那與馮韶音一模一般的麵孔,都宛如一擊驚雷打在楊嵩的身上。
他退了又退,跌跌撞撞,旁人隻被吸引住入了神,全沒去在意他的不同。
“公子爺,您這是怎麼了?”小廝不知真相,又驚又慌。
楊嵩滿頭冷汗,讓小廝扶住,他抖著衣袖,指著台上,“不可能,不可能……鬼,她是鬼。”
一曲終。
滿樓的人在一陣沉默後喧動了起來。
“是馮韶音!隻有馮韶音才跳的出如此動人的展袖舞!跳得出這一支《春閨夢》!”
樓裏嘩然之際,扮做香香的文鴛,將馮韶音引走。
楊嵩撥開人群追來。
文鴛將醒神香讓林舒聞了聞,林舒的意識逐漸蘇醒。文鴛回頭望了一眼,稍顯緊張,“夫人,夫人?他來了!”
林舒的頭有些昏沉,她握了一把文鴛的肩,“好,好……”
文鴛鬆了一口氣,整個身子都在抑製不住的發顫,唯恐這一會林舒醒不過來。
林舒攥著長長的舞衣,一直往樓上去。入了五樓的天子閣。很快,楊嵩追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