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4年,春天。
兗州府壽張縣黃河北邊的小村馬岔河村外的楊樹柳樹都冒出了大片的新綠。北邊黃河岸邊水氣氤氳,高大的白楊樹林顯得十分壯觀。
馬岔河村口,人聲鼎沸。五六十個壯丁都拿著鐵鍁、木棍等武器,背後還都背著包裹,笑笑鬧鬧的在等著什麼人。
一個六七歲的少年,穿著渾身是補丁的百家衣,有模有樣的拿著一個從柳樹上掰下來的樹杈子,圍著這群壯丁鑽來鑽去。
一個拿鐵鍁的十七八的小夥子笑著罵他:“馬笑,你小子毛還沒有長齊就摻和這事幹嗎?趕緊一邊玩去。”
馬笑是馬岔河村的一個孤兒,從小就是吃百家飯,穿百家衣長大的。不過因為鄉風淳樸,大家夥都將他看成自己一家人,所以他卻也將鄰居百舍當成家人。
馬笑給了馬鳳田一個白眼:“風田哥,你嘴上也沒有幾根毛啊,還說我。”
旁邊一個胖胖的小夥子插嘴:“風田嘴上沒有幾根毛,不過下麵還是有幾根的。”
馬鳳田提起鐵鍁就拍那胖小夥:“馬周,你個死胖子。我拍死你!”
馬笑在旁邊自言自語:“下麵?下麵哪裏長毛啊?”
眾人哈哈大笑,馬鳳田羞得當場要發飆,拿起鐵鍁就朝馬周身上砸去。
這時,一個威嚴的聲音傳過來:“別鬧了!”
眾人立刻鴉雀無聲。
從村裏來的是一個穿著普通的老頭,手裏提著一根齊眉棍。身材不算高大,但是眉眼裏自有股說不出來的威嚴。
馬鳳田悄悄叫了聲:“爺爺。”
馬恒祥威嚴的看看四周的族人。咳了一聲:“準備好了沒有?走吧!”
馬笑從人縫裏鑽出來,手裏端著那根柳樹杈子,對馬恒祥說:“爺爺,我也要去。”
馬恒祥看著馬笑,眼神裏的威嚴變成了慈祥。
馬笑不安的看著這位威嚴的族長,心裏撲通撲通的亂跳。
馬恒祥點點頭:“嗯,去見識見識也好。”
馬笑一蹦老高:“嗷——嗷——打架去了!”
馬恒祥和幾個年紀大的族人都笑了:“這熊孩子。”
馬鳳田在一旁偷偷的撇嘴:“偏心眼,老糊塗。”
馬恒祥裝作沒有聽見,大手一揮:“走!”隻不過在經過馬鳳田身邊的時候,猛不丁的踹了這小子一腳:“你小子,敢說你爺爺,不想活了?”
馬鳳田麻利的一躲,嘿嘿笑著。跟在大家屁股後麵,朝黃河岸邊去了。
黃河水勢正大,河水渾濁洶湧,一個個浪頭呼嘯著裹著泥土咆哮東行。大家走到黃河邊,隻見對岸也有六七十個壯丁,手裏都拿著家夥什。看來已經等了一段時間了。
見馬恒祥領著族人到了,對岸的一個明顯看起來也是族長的老者扯著嗓子喊:“老馬,你看起來又老了,還能不能耍起來你的棍子?”
馬恒祥嗓子一點也不比對方小:“老趙,你還沒老死啊?說吧,這次去哪邊打?”
“這次啊,我們過去,不過你等會要小心點,老子的鞭專認你的屁股。”
“你個狗日的老趙,忘了上次老子怎麼打爆你的狗頭的了?”
---------------械鬥,這是壽張縣黃河兩岸曆史悠久的傳統了。
原來,遠古時候,黃帝就出生在黃河背麵的壽張(古稱桃丘),因為黃河經常泛濫,所以黃帝西遷至新鄭(古稱有熊國)。但是對岸的蚩尤部落逐漸壯大,不斷洪水退後的肥沃平原占為己有,將地盤擴展到黃帝的老家。黃帝不甘心列祖列宗的長眠之地被蚩尤占領。於是黃帝帶兵討伐蚩尤,一場大戰在壽張展開。最後,黃帝在炎帝和九天玄女的幫助下,戰敗蚩尤並擒殺於逐鹿之野。
這之後,黃河多次改道。為了爭奪洪水退去後的肥沃土地,兩岸人為了找回或者奪回自己的家園,械鬥幾千年甚至上萬年就沒有停息過。
隻不過黃河不再遷徙之後,兩岸基本沒有了利益衝突。大規模的械鬥慢慢就轉變成了兩岸人的零星打鬥。
再之後,因為同宗同祖,來往密切,雖然隔了黃河天險,但是十裏八鄉的已經沒有了爭鬥之心。再加上兩岸風俗相同,彼此通婚,算來算去成了一家人。這械鬥就逐漸變了性質,到如今卻成了兩岸人彼此切磋功夫的大型活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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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對岸的是趙莊村,和馬岔河村隻隔了一條黃河,兩個村平時往來頗多,誰的小名叫啥,誰辦過啥子荒唐事,大家都一清二楚。
趙莊村的族長趙宗敬領著六七十個壯丁,撐著木船來到北岸。雙方人一見麵,沒有什麼劍拔弩張的緊張氣氛,卻是三五成群的聊起了家長裏短。大家都紛紛在錯綜複雜的通婚體係中努力找自己比對方輩分高的親戚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