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年間,東京汴梁以東的京東路有一大窪,方圓八百裏,西有一山,號梁山,此山古稱良山,漢文帝第二子梁孝王常圍獵於此,死後葬於山麓,遂易名梁山。梁山曆史悠久,夏商時期就有先人稼穡漁獵,繁衍生息,漢代為皇家獵場,梁孝王常到此圍獵,隋唐時期是頗有聲望的佛教勝地,武則天東巡時曾兩次駕臨梁山蓮台寺。
五代後黃河多次潰決,大水注入山足,形成八百裏水泊。這水泊西連濁浪翻滾的黃河,東接清澈潺緩的運河,乃天下漕運樞紐,蘇轍《欒城集》卷六有《和李公擇赴曆下道中詠梁山泊》詩,雲:“近通沂、泗麻鹽熟,遠控江、淮粳稻秋。粗免塵泥氵於車腳,莫嫌菱蔓繞船頭。謀夫欲就桑田變,客意終便畫舫遊。愁思錦江千萬裏,漁蓑空向夢中求。”
北宋初年,天下承平,梁山水泊附近的百姓也是安居樂業,忙時種田,閑時下泊捕魚割蒲,日子過得倒也不錯。
不料時值當今天子臨朝,每日隻知丹青作畫,賞玩花石,朝綱日廢,奸臣當道,國力愈乏。近年,朝中出了一個宦官楊戩,尤得官家寵信,“有胥吏杜公才者,獻策於(楊)戩……括廢堤棄堰荒山退灘及大河淤流之處,皆勒民主佃……號為‘西城所’。梁山泊,古巨野澤,綿亙數百裏,濟、鄆數州賴其捕魚之利。立租算船納直,犯者盜執之。”
這西城所一立,八百裏水泊邊的百姓怨聲載道,原本盤剝日重,靠著水泊的百姓還可以指著打漁挖藕將補著度日,現如今入湖捕魚、采藕、割蒲,都要依船隻大小課以重稅,若有違規犯禁者,則以盜賊論處,這可怎麼活?
這八百裏梁山水泊的東麵,有一鄆城縣,歸京東西路濟州府所轄。
鄆城縣有一宋莊,正是在水泊岸邊。宋莊不算大,七八十戶人家,雖稱宋莊,莊內人家卻也不全姓宋。隻是莊中有一大戶,這宋莊大半田地房屋都是這戶的家產,莊內十有八九都是他家的佃戶。
這戶人家,家長姓宋名全忠,便是本莊的莊主,今歲已然到了知天命之年。宋義莊主為人公正醇厚,十裏八鄉的人們恭稱為:宋太公。
宋太公發妻早喪,餘下膝下兩女一子,長女宋嬌,二妹宋娟,俱早已出嫁。長女嫁的是本縣周莊大戶,二妹宋娟嫁得河北大名府富戶孫家。
撇開兩個女兒不說,宋義莊主還有一兒,小名喚作三郎,大名宋江。
這宋江宋三郎自小長的是眉清目秀,儀表堂堂,原本宋太公的一門心思想著這根獨苗可以讀些詩書,博取個功名好光宗耀祖,單為這宋太公可請過不少的塾師學究上門,隻可惜,宋三郎年歲日大,偏偏不愛學文,隻喜舞槍弄棒,終日裏隻帶著一幫差不多年歲的伴當遠近拜師,學那拳法腿功。
幸得他尚有良善之心,專好打抱不平,不曾為禍鄉裏。宋太公無奈之下,也隻好聽隨他去,隻願這兒子能守住家中祖產,過個歡喜一生也就罷了。
光陰似箭,當今官家改年號重和為宣和,是年為宣和元年。這年宋三郎年紀將滿二十,正是大好年華。
早在去年,宋太公便四處找人說媒,想給自己這獨子找個好媳婦,以便早日繁衍子孫,傳宗接代。不料天佑不測風雲,去年末時,平日裏健壯的宋三郎一次騎馬摔了下來,從此臥床不起,終日昏昏沉沉,隻是亂說胡話。宋太公廣廢錢財,遍請名醫,均束手無策。
所幸今年入夏後,三郎的病卻是慢慢的自行痊愈了,上個月已然可以下床行走,神智也清明了,隻是經此一病,宋三郎是性格大變,不複原來的飛揚跳脫,沉穩了許多,也不再終日帶著眾人成幫結夥,打熬氣力,隻每日帶著書本泛舟水泊,平日也沉默少語,活脫脫換了個人似的。
宋太公看在眼裏,喜在心中,這一病,把自己那懵懂小子變的聽話懂事了許多,倒是因禍得福,祖宗顯靈讓自己孩兒開竅了。
這日已是入秋,宋太公食罷早飯,問著家人:“宋大,三郎怎的沒來?是不是又在房間內讀書?”
老家人宋大拾掇著桌子邊答道:“我清晨見三郎帶著小六提著書籠出門了,估摸著是去水泊裏讀書去了,卻不知何時回轉。”
宋太公點點頭,“哎呀,我有件急事要三郎去辦,昨日忘記和他說了,你速叫人去尋三郎來見我,我有話要與他說。”
宋大支應一聲,宋太公便回房去了。
宋大收拾完畢,到莊口喊來門房朱貴,吩咐道:“速去水泊中喚回三郎,太公有事尋他。”
朱貴急急去了,宋莊離水泊不過裏許,片刻便到,朱貴在泊邊放眼望去,泊中蘆葦深深,白帆點點,在岸上哪裏知道三郎的所在?無奈隻得找艘小船入泊尋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