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七個神秘字符(1 / 2)

第一次遇見他,是在我九歲的時候。

那是個陽光和煦的春日。沿湖兩岸的桃紅李白灼灼其華,生得妖嬈。熏風輕柔,吹皺了一池春水,吹落了一樹殘花。

他自湖岸的漫坡上拾級而下,午後的陽光透過婆娑樹影的斑駁傾灑在他的身上,在他深緋色雲錦織就的長衫上泛起團團簇簇淡黃的光暈。

他身量挺拔魁梧,步幅大而沉著。

我猜想他大概是行伍出身,可是他腰間革帶上卻斜插一支鏤雕蟠螭紋飾的青玉短簫。

哦,那或許就是文武雙全吧。

一個男子,既是霞姿月韻的再世潘安,萬軍叢中取敵首級的驍勇驃騎,又是引商刻羽的顧曲周郎,似乎再也沒有什麼形容得了老天對他眷顧的周全。

他緊緊抿著嘴,雙眉顰蹙,俊秀的容顏中有一種讓人心疼的惆悵。

終於下到堤底,他尋了一麵光滑如鏡的岩石斜倚上去。

堪堪長出黃色嫩芽的柳枝垂下,遮住他大半個身子。他蜷著腿,溫潤的雙唇湊向玉簫,頃刻間,曲韻渺渺蕩漾於湖麵上。

是的,你沒看錯,這……是個夢。

後來,我又無數次見到他。

他總是踏著樂聲而來,或鼓琴、或按簫、或擊缶、或吹塤……他似乎精通每一樣樂器。

可是,每次見到他,他都微斂著雙眉,似乎藏著許多載不動的心事。

我不曉得他是誰?來自哪裏?更不曉得究竟什麼事惹得他如此憂悒?

他淡淡的愁容讓我著迷,又讓我時時為他揪心。

他執起玉簫在湖邊沙地上寫下七個古怪的符號,既類似於古琴減字譜,其中又有象形文字和阿拉伯數字的影子。

他愀然望向我,深邃的眸子如一泓幽冷的秋水,似乎盼望著我能給他答案。

我從沒見過這麼奇怪的文字,可不曉得為什麼,我卻清楚地知道,它們是一種特殊的注音符號,分別對應著宮、角、徵、商、變羽、羽、變徵七個音。

我想要告訴他,卻總是掙紮著發不出聲音。每每由此醒來,一夜輾轉反側,再也無法入眠,眼前浮現的,是他愁懷難舒的朱顏玉麵。

再後來,我也出現在夢中。

唉,其實那並不是我,是我糊裏糊塗把她當成了我。

那是個十八九歲的少女,穿一件蓮青色煙紗合歡裙,一頭青絲挽成雙環高髻,斜插點翠綠萼鑲珠長簪。

四周霧氣凝重,她的容貌看不真切,霧影裏隱約可見她身姿曼妙,娉婷玉立。

她盤膝坐於水邊,又取出一隻香函,用絹帕細細擦拭幹淨,焚上數枚香丸。隔著夢境,我便聞到混合了杜衡、蘇合、安息、龍涎的沉鬱鬱的香氛。

風吹得她裙裾搖蕩、青絲飛揚,她伸手輕攏香函中升起的煙氤,微揚起頭朝他燦然一笑。

他細心地幫她把揚起的發絲別在耳後,輕語:“同奏一曲《月出》可好?”

她抿嘴含笑,纖纖素手撫上絲弦,一挑一抹,清婉琴聲自手底流泄而出。

他合著節拍,按簫相伴。

她媚目盈盈,櫻唇微啟,輕唱:“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糾兮,勞心悄兮。”

琴聲古樸,簫聲喑啞,歌聲婉麗,纏綿廻轉,劃破月夜空寂,嫋嫋飄搖於湖麵,氤氳縈繞,往複不絕。

一曲終了,他執起她的手,容色依舊是淡淡的憂悒,眼波中卻流露出溫和祥寧。

她小鳥依人般倚靠在他寬厚的胸膛,嫵媚含羞,淺笑嫣然。

溶溶月色下,二人相擁良久,他高大的身軀愈發襯托出她的玲瓏嬌小。

兩個如剪影般的身影,深深烙進了我的腦海中,從此成為年少的我關於愛情的全部想象。而他,也承載了我對於男性的全部憧憬。

我想,我該是那個綠裳女子才好。

因為他,我近乎偏執地愛上了傳統音樂。

我天資聰慧,於琴之一道似乎有著天生的靈感,在號稱中國古琴界No1的梅一大師的教導下,很快在同齡人中出類拔萃。

從初中一年級起,我蟬聯四屆全省少兒古琴大賽冠軍,高中一年級斬獲CCTV全國少年古琴大賽金獎,並跟隨國家民樂團出訪歐盟十六國進行巡演。前年,更以專業成績全國第一名的身份考入中央音樂學院。

隨著對音樂研究的逐漸深入,我對夢裏那七個奇怪的符號愈發好奇。

我第一個想到的是向父親求助。

我的父親薑哲瀚,荊楚大學曆史係教授、首屈一指的古代紀國史專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