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董,山東菏澤人,老董是他們村裏最窮的,30多歲才結婚,老婆是從四川逃荒來的,結婚以後,很快就懷孕了,老董可謂是中年得子,老婆快臨盆的時候,老董沒有錢帶老婆去醫院,去請村裏的產婆。
產婆來到了老董家,說他老婆胎位不正,沒本事給她接生,讓老董趕快把老婆送去醫院。但是老董家裏窮的除了那兩隻老母雞,什麼都沒有,好心的村支書,從村子裏麵找來了手扶拖拉機,拖拉機上放了好幾床被子,把老董的老婆送去醫院,老董的老婆,生完孩子就死了。
老董心裏痛恨自己,也痛恨這個剛剛出生的孩子,就給孩子起名畜牲。
上派出所報戶口的時候,民警說,你怎麼能給孩子起這個名字呢?老董說:“要不是這孩子,我老婆也不會死!”
民警勸老董想開點,在戶口欄上填上了董初生三個字。
老董不喜歡這孩子,這孩子等於是吃百家飯長大的,在村子裏東一家要一點,西一家要一點,老董也不讓這孩子上學。
董初生,13歲就離開山東了,到處流浪,扒貨車,搶別的小孩吃的,也曾被別人騙去磚廠幹活。
1989年,我從甘肅玉門回安徽固鎮,在西安被偷了行李,走路走了好多天,到達了河南三門峽,在河南三門峽被鐵路民警安排上了火車,但是到了鄭州被趕了下來,我為了離開鄭州,扒上了拉煤的貨運火車,在這輛拉煤的貨運火車上,遇到了小董。
我們兩個跟著這輛拉煤的貨運火車,到了河南寶豐,到了湖北襄陽老河口,在老河口挖藕,小董隻有13歲,幹活卻比我還要勤快。
後來我們到處找活幹,我賺到了回安徽的錢,就勸小董回山東。
兩年以後,在東北的鞍山,我居然意外的遇到了小董,世界雖然很大,但是對有緣的人來說,世界也很小。
小董告訴我說:“他爸爸去世了,生病死的,死的時候,隻有一條狗,趴在他的懷裏。他爸爸一生摳摳搜搜的,存了幾千塊錢,都讓他的侄子翻去了,房子也被他的侄子給霸占了,小董,現在又無家可歸了。”
我聽了感覺到莫名其妙,問:“你是你爸的兒子,雖然你爸不喜歡你,但是你叔叔的兒子憑什麼霸占你家的房產?憑什麼霸占你爸爸的錢?”
小董哭著說:“村裏麵都叫他畜牲,他打不過他叔叔家的兒子,他叔叔家的兒子把他趕出來了。”
我說那你可以去派出所告啊。
小董說:“他沒上過學,不認識很多字。
小董的爸爸是一個糊塗人,他認為他老婆的死是因為他的兒子。
小董跟我講起了他家裏的其他的事,他爸爸有弟兄三個,平時從不來往,春節的時候,他爸爸的侄女端了一碗水餃,說是過年了,請吃點水餃。他爸爸轉頭就倒給狗吃了,從此侄女也不來了。
我看著小董說:“不對呀,以前咱倆扒拉煤的貨運火車,到湖北的時候,你扒著火車欄杆告訴我,這裏是湖北襄陽,你說你不認識字,你怎麼知道那裏是湖北襄陽?”
小董說:“小的時候在村子裏麵到處要飯,村子裏麵的大人教他寫字,雖然教的不多,但是也能認識幾百個字。”
我點點頭,又問他:“那你怎麼到東北來了?”
小董說:“被我叔叔的兒子趕出來以後,沒地方去,就又去扒拉煤的火車,拉煤的火車給我帶到了秦皇島,在秦皇島呆了一段時間,又扒拉煤的火車,到了這裏。”
我摟著小董的肩膀說:“世界這麼大,想不到兩年以後,咱倆又能夠遇到,緣分,你今年15了吧?有身份證嗎?
小董搖了搖頭,說:“沒有,我家的房子被我叔叔占了,我不知道去哪裏辦理身份證?”
我對他說:“你已經15歲了,鞍山這裏也查暫住證,你連身份證都沒有,被治安聯防隊查到了,肯定給你送收容所去。”
小董笑著說:“不會的,我也曾經被治安聯防隊查過好幾次,但是我年齡小,他們問了問,就打發我走了。”
我問他:“那你叔叔霸占你的房子,你就這麼算了?無論如何,你應該回去,去派出所告,把你的房子要回來。”
小董茫然的說:“沒人幫他說話。”
1991年那會兒,我都19了,在鞍山市的鐵西區貨運站裏幹活,一個月能掙四五百,小董隻有15歲,那活他幹不了,那時候正是夏天,貨運站活不多,鞍山鐵西區貨運站,拉的煤主要送往鞍鋼,冬天的時候,天天都拚命的卸煤,夏天反而少一點,因為夏天太熱,鞍鋼會控製生產量,要不然工人受不了。
我就跟我們領導請假,說:“我想跟小董去一趟山東,幫小董討個公道。”
領導同意了,給了我七天的假。
我在鞍山有個女朋友嫣紅,我跟鄢紅說了這件事,嫣紅也覺得我仗義,東北人最佩服仗義的人,嫣紅還拿了200塊錢給我,說讓我路上買點好吃的。
我和小董買了兩張火車票,坐火車一天兩夜才到達山東菏澤,到了菏澤以後,我問他你家在菏澤什麼地方?
小董說在小留鎮。
小留鎮到菏澤市區隻有十公裏,很大的一個鎮。
這個地方一馬平川,看不見山,遠處有一條鐵路,我笑著對小董說:“怪不得你13歲就能離開家,肯定是順著這條鐵路線扒貨運火車吧”。
按照小董指的方向,我們在路上攔了一個三輪摩托車,到了小董住的村子。
小董帶著我找到了他的家。
他家的房子很破,三間大瓦房,院子都破破爛爛的,裏麵一個中年人,小董怯生生的說:“這是他叔叔。”
小董的叔叔看見了小董和我,就大聲的罵:“畜牲,來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