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座久經戰亂的城池,殘骸遍野,陰潮、刺人心肺的氣息充盈其中。若仔細看去,飛簷搖搖欲墜,似是在訴說命運不公,不多時,一切事物如土傾般崩陷。
他倏地睜開眼,前路仍是無盡的黑暗,待混沌之後的壁障褪去,融於虛空的無色旋渦驟現。其中血色翻湧,屍海獠牙齊出,可怖之情溢於言表,它踏著強烈的囂鳴而來,似有將空間直接張裂之勢。
這是位於虛空界的輪回之門
他緊緊捂住瀕臨失聰的雙耳,高處有一音傳來,竟恍如隔世。
鴻蒙之始,萬相無生,天地氣候氤氳、陰陽流轉。隻待一契機,鴻蒙化氣,虛空可解,陰陽二氣得生,混沌無蹤,三氣既出,萬物存矣。
“你在說什麼?”
陰陽對立,善惡有分,眾生苦痛,作孽不休,不若去這根源,破這難解之局。無獄,這是你該做的。
“該做嗎?”
用餘生去償還你的罪孽。
孤音遠去,他慢慢陷入沉睡
……
他從密林中醒來
“這該死的傷是怎麼回事!”
錐心的痛楚自四肢百骸湧向心口,他強撐起身子,幾乎可以聽見周身靈脈崩裂的脆響,他看著自己全然陌生的身體,不禁啐出一口腥甜的膿血,劇烈的疼痛混雜著零碎的記憶爭相侵入腦海。
太祀山百醫宗一處陳舊的廂房內,一老者推開門栓,他須發斑白,長髯垂至胸口,身著一襲寬袍短衫。
他來到一張廢棄朽木雕製的床前,一麵色煞白的少年掙紮著起身,“師叔……”
“不必多禮。”薛摯坐到床前,輕輕掀開少年被鮮血染透的粗布麻衣,一道深見骨骼的刀痕自其左肩蜿蜒至小腹,繞過心窩僅一二分。
“這刀口正切入心腔,一路斬斷全身靈脈,且深見骨骼,幸而其後刀鋒偏離心脈幾分,否則別無生機可言。普通鍛刀不會重傷修行者至此,這究竟是何物所傷?”
“破陣。”
“這江湖之事,老夫也有所耳聞,上乘修士血祭鍛鑄得來的凶惡之物,不過老夫記得此物早就絕跡江湖了。”
“我應該沒認錯,師叔,替我謝過師父救命之恩。”
薛摯避力三道,氣退四海,從容施針,“你師父這人最是嘴硬心軟,沒人能忍受得了他的古怪脾氣,這些年,入室弟子之位一直為你留著。”
“如此,再替晚輩謝過師父。”
“孩子,這凡間醫術僅能保你一時,如今你經脈已盡數洞開,日後如若痊愈恐怕也再難習武,你要做好準備。”
“無妨,師叔你盡管一試,晚輩這條命硬,老天沒這麼容易收了我。”
“怪哉怪哉,”薛摯撫著長髯連連稱奇,“行針數時之久,這每一力道之下的經脈雖已錯開,卻寸寸不及骨骼內裏,反之遊刃有餘,經脈行之有序。再觀這脈象雖是枯竭之勢,但丹田內海卻似有滔天之力,源源不竭供予周身八脈,老朽從未見過此等骨相。”
“師叔,您可曾聽過有一種功法可易人根骨?”
“這世間竟還有此等功法?”
“不過應該沒有哪個正常人會修習,”少年勉強立住身,嘴角泛起一絲不易察覺的笑容,“自毀根基,重塑己身,即置之死地而後生。”
“看來這便是原主的記憶,孤活了數萬年,怎不知還有這等胡扯的功夫?”
【那是你見識少罷了】
“喲,竟是還沒死透。”
一縷近乎透明的帶狀神識纏繞在他指間,“如何見識少?”
【恕我不能回答你】
“也罷,孤不與你這小娃娃一般見識。”
他抬手探了探內海四息,不由得歎了口氣,“能把自己折騰成這樣的,真乃神人。”
【當真無藥可醫】
“既然找到了棲身之所,為何跑出來尋死?還有,你連誰害你,什麼東西傷你都不知道?”